第二十四章少年如六月暖陽,映入他心底泛起漣漪
小說: 玉菩薩 作者:冷七不冷LQBL 字數:4650 更新時間:2023-01-16 11:32:23
吃完早食後,臨然便與墨休下了樓,正好看見伊姜一個人孤零零的吃著早食。
看到他下來後,伊姜眼睛瞬間就亮了,連忙放下碗筷粘了上去。
「師父師父,你吃了嗎?」
「吃了。」
「啊…哦,好吧…」
瞧見他暗了眼眸,委屈著一張臉的小模樣,臨然有些心軟,本著想伸手揉了揉安慰一下的想法,卻突然想起昨天答應墨休的要求,頓時有些尷尬地移開了眼,問墨休:「其他人還沒醒?」
「…師,哈啊…尊…」
墨休還沒回話,一道聲音就從樓梯口傳下來,樓上漸漸走下兩個身影。是柳璃戨和念子明,兩個人同步打著哈欠,同樣一臉還未睡醒的樣子。
臨然微蹙起眉宇:「你們兩個…昨夜難道是去做賊了?」
「…唔師尊…」柳璃戨揉著頭髮,迷迷糊糊的湊近靠在臨然的身上撒嬌。面色疲憊嫣然一副昨日一夜未眠的模樣。
見柳璃戨這樣子就知道肯定沒睡好,臨然可不吃他這一套,直接一把將他推開。
可惜睡得迷糊的柳璃戨絲毫沒有注意自家師尊的臉色,又伸手摟住他:「哎呀,師尊您讓徒兒抱抱吧…就一會…」臨然本來就容易心軟,特別是對自己的徒弟,本著著心軟讓他靠一會。
可眼角一瞥,瞧見柳璃戨的衣襟沒籠好,猛然讓他看到了少年潔白的脖頸和小巧玲瓏的喉結。
臨然臉色頓時就黑了,怒氣上頭也一時忘了身旁還有外人,語氣沖沖的訓斥:「昨晚去哪鬼混了,早晨起來還這麼困。還有,把你的衣服穿好,衣冠不整的成何體統!」
「柳璃戨,你…!」臨然突然頓住,閉了嘴,冷著臉。
柳璃戨被他這一通訓斥也早就清醒了過來,看到自家師尊生氣了,連忙站直道歉:「對不起,師尊您別生氣,徒兒錯了…」
店裡的其他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眼光,見柳璃戨還沒反應過來,身後的墨休走上前擋住柳璃戨的身影,隨口道:「先把你的衣襟拉好,秀身材也不是這種秀法。」
反應過來的柳璃戨這才低頭整理衣服。
被臨然這麼一訓,一群人都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
原本臨然也是一時衝動,現在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說的有些難聽了。
自家徒弟不過是貪玩了些罷了,怎麼就能聯想到…
真是該死!
臨然咳了一聲,走到桌子旁坐下道:「坐下說。」回頭見他們那幾個還像桿子一樣杵在原地:「還站著?是準備被當猴看?」
一群人這才回過神來,連忙乖乖坐好。
「昨晚做什麼去了?幾點睡?」
柳璃戨不敢撒謊,只得乖乖回答:「昨…昨天晚上去外面找東西了…一晚上都沒睡…」見自家師尊臉色越來越嚇人,他連忙補充道:「今今…今早清晨還是睡了會兒的…」
臨然道:「什麼東西需要一晚上都不睡覺,早上睡了一會兒?你還很自豪是嗎?」
柳璃戨連忙越來越頭,擺了擺手:「沒有沒有,徒兒不敢。徒…徒兒是給師尊找生辰禮去了!今日是師尊的生辰,外頭的東西縱然好看珍貴,可也不如親手做的更有誠意些。」說著他還真從懷裡掏出一個小木盒子,隨後小心翼翼遞到臨然面前。
臨然沒有動,有些狐疑:「誰告訴你今日是為師生辰。」
柳璃戨看了一眼墨休:「是墨…師弟告訴我的。而…而且,連八字都說了…」
後者眼角抽了抽,連忙解釋道:「是師兄讓我告訴他的。」
臨然默了一下,隨後道:「為師知道了,你們都回房間收拾下,隨後起身夷江閣。」抬眸睨了墨休一眼,起身上樓:「墨初寒,你上來。」
嗓音與平常一樣,甚至沒有任何波動。但墨休聽得出來,臨然有怒氣在身。
臨然極少喚他全名,現在看來不是生氣是什麼。可墨休卻勾了勾唇角,他有多久沒有看到過臨然生氣的樣子了。
應該有很多年很多年了。
上樓時,墨休將桌子上的木盒順來上來,等進了房間他便笑道:「師尊,打開看看吧,師兄應該知道錯了。您就…」說還沒說完,手上的東西就被臨然轉身拂袖甩落地面。
木盒咕嚕咕嚕滾到了一旁,墨休還沒回過神來就聽見臨然冷著嗓音道:「本尊容忍你在身邊呆著,是看你無依無靠,不忍心放任你在這亂世中如枯木般漂泊。」
「本尊不揭穿你,替你打掩護,為你博名分,是想讓你安分守己的待著。」他側過臉「而不是讓你自作聰明,以為這梨風門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客棧。」
房間寂靜一片,少年垂眸,手指摩擦著。他道:「其實你早就察覺到了,對麼?」
臨然不語。
墨休嗤笑一聲,眼中帶著戲謔:「我記得欺師滅祖之罪,是會先斷其靈脈,逐出師門。」
「師尊,徒兒說的對嗎?」
他每說一個字,臨然的臉色就更白一分,到最後臉上無一點血色。
墨休繼續道:「若是座下弟子勾結魔族或是魔族之人,那座上仙尊就是包庇魔人,按戒律條的意思…」他看著臨然:「當受戒鞭三百,跪後山亡魂三日。」
聞言臨然瞳孔猛縮,他沒想到少年居然會查他。
他那一點細微的表情,全被墨休看在眼裡。所以當初臨然受的戒鞭,根本就不是他自己定下的規矩。是為了護他進梨風門,也許,連墨休提前布好的局面都是臨然自願進來的。
而他,卻還興高采烈地以為…
「所以師尊,早就知道徒兒是魔族的人了,對麼?」
臨然竭盡全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他微涼著臉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該如何。」
「你對本尊,難道就沒有一絲隱瞞?」
氣氛冰冷,逼的人喘不過氣。
沉默良久,少年突然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入梨風門是為了藏身?」
見他沉默,墨休垂眸自言自語道。
「你是不是覺得,在古湘村我是故意隱藏身手?」
臨然道:「…本尊沒有這麼想。」
「你是不是覺得,被打出來的那一掌,是我故意裝的?」
臨然頓了一瞬:「…墨休…」
「是不是覺得,小妖身上那片魂魄也是我的?」
「…不…」
他一步一步走向臨然,「你覺得,在背後為了引起各派大亂的人,是我?」
「對麼?」
臨然猛然睜開雙眸,手揪住衣袖,臉色有些茫然。
「本尊沒有!」
少年上前一步,他退一步。
最後,他靠上桌沿,退無可退。
墨休盯著他的眼眸,臉上沒了笑容,眉目陰霾:「既然如此,仙尊早就該殺了我啊。」
「早早把我殺了,不就好了。」
這一刻,臨然的手在輕顫,闔上眼,不敢對上少年的眼眸。
屋子內只有二人對立佇停。
「臨然。」少年突然輕聲喊他,嗓音帶著細細的哭腔,顫抖著像打碎的心:「你是不是覺得,我告訴柳璃戨你生辰八字,是對你不利。」
眼眶在茫然間就濕潤了,眼睫顫抖著,可他偏偏卻懦弱了,不敢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少年。
墨休道:「難道在你心裡,我墨初寒就是那樣的人?」
「難道就因為我是魔族嗎?」
「不是!」臨然道:「為師從未在意過你的身份,即便是魔族又怎樣?只要心存善念,各大仙門就一定不會追究太多。」
他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這麼著急解釋,可他知道,自己不是不信墨休,只是害怕朝夕相處這麼久的徒弟會是他一直以來對立的敵人。
他知道,此時說這些話太像幼童了,他的確早就察覺到了墨休是魔族的人,但是他不覺得這有什麼,不過是個流落天涯的孩子罷了。
即便是魔族,只要心有善意,就都可以是正道之人。
他緩了緩,慢慢道:「為,抱歉,我不該這樣猜忌,是我語氣太激動了,我向你道歉。」這是他第一次沒有自稱為師,而是用我。
墨休苦笑:「師尊不必這樣,徒兒本來就是魔族之人,魔族世世代代,生生死死都在殘害無辜,徒兒這樣的身份,人人得而誅之。即便是脫離了魔族,只要身上的魔氣泄露一星半點,我照樣會沒命。」
「方法,總比辦法多。」臨然微怔,隨後上前一步,指尖觸上少年潔白如玉的額間,嘆道:「睨若無窮,然卒入於渴。」
「攬去腐朽,崇隨心焚決。」
一道淡青的靈光在他指尖乍然一現,墨休只覺額間一涼,隨即一股冷戾卻溫和的靈氣在他身體遊走,將他體內原本躁動不堪的魔氣安撫。
「以你現在的身體,恐怕控制不住體內暴長的魔氣,為防萬一,為師將自身精血渡與你些。」
「這樣,也好掩蓋你身上魔族的氣息。」
墨休有些發愣:「師尊,您又何必為了徒兒如此…」
臨然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腦袋,眉目如畫,聲若清泉響。
「因為你是我的徒弟。」
所以,應該的。
所有的世物,就像水斜著流淌,好像沒有盡頭,所以有的人就這樣最終流入渴潭。
墨休突然道:「徒兒告訴師兄您的生辰,是因為徒兒想給師尊辦一個生辰禮。」
臨然一愣,他從沒想過竟是這個原因。
「生辰,終歸還是要開心的。徒兒想多看師尊笑笑。」
縱然現在的世間髒亂不堪,但我還是想要為你博得一瞬時間。
少年道:「師尊該多笑笑,師尊笑起來格外的好看。」
臨然嘴唇蠕動:「…為師其實,從來不過生辰的。」
「徒兒不在乎啊!」
臨然猛然抬眸,少年已經比他高了些,他微低著頭笑著,一字一句如誓言:「徒兒不在乎,師尊忘了,徒兒就讓師尊想起來。即便師尊不喜歡過生辰,徒兒也要每年都陪師尊過生辰。」
每年每年,都要陪著你。
臨然抿著嘴,少年的笑宛如六月暖陽,直直的照進入了他的心底。
在這一刻,臨然知道,自己拚命隱藏偽裝那顆本該火熱的心,早就已經開始不受控制的瘋狂跳動了。
臨然錯開眼眸,伸手往他額頭上敲了敲:「行了,收拾一下吧,該下樓了。」
等他們下來時,幾個原本乖乖坐在椅子上的人蹭的一下就站起身。
「師…師尊。」
「師尊。」
「師父。」
臨然點了點頭,走到柳璃戨身前:「手有沒有受傷?」
方才他打開了木盒,裡面靜靜的躺著一枚香囊。
雪白的綢緞纏繞著金絲細線。在綢面上綉上一朵金蓮,背面還綉著舟一字,尾處掛著煙雲江南的流蘇。蓮瓣栩栩如生,唯獨綉字這一塊有些扭捏,一瞧便知是新手。
「沒…沒有。」柳璃戨有些心虛,將手往後背藏。
「有或是沒有,讓為師瞧一瞧不就知道了。」臨然一把抓住他往後藏的手,蔥白的手指被扎了幾個小小的血窟窿,傷口不大,但是看著還是有些觸目驚心。
「不…不疼的師尊。」柳璃戨尬笑一聲,被自家師尊眼神一凶,立刻就閉嘴了。
臨然用靈力將他手上的傷口抹去,隨後對其他人道:「走吧,去夷江閣。路上不要玩鬧。」
出門在外,長輩為天。更何況是自己的師尊。
眾人都應聲道:「好。」
穿過了層層街道,眾人終於到達了夷江閣門派前。
夷江閣就算更名改姓也改變不了他依舊是個門派。
踏入外圍,抬頭便可看見刷著白金的牆門,放眼進去寬大的校場竟與梨風門的格局極為相似,只是沒有通天長梯,踏上石階,地面也全用靈石鋪砌只不過梨風門是白玉,夷江閣是下品靈石。
所謂的夷江閣,其實就是一座六階閣也叫六階塔,上下六層,底下三層地上三層。底三層為長老閣主所居住,上三層為書課,機甲,奇門遁甲,基本上都是給弟子修鍊用的,其中的奇門遁甲為民間其術,是所有的入門弟子必學課。
圍著六階塔外是一圈圍牆,叫護塔牆裡外包裹了三層結界,保護著牆內的塔。
伊姜剛踏上石階,許多弟子看見他後,紛紛拜禮。
「閣主。」
伊姜也不端架子道:「都起來吧。」
「師父走吧!」
伊姜回頭望向臨然,見他點頭後,便帶著眾人進了暖閣。
暖閣里燃著熏香,地上鋪著軟墊,似乎是某種動物的皮毛呈現著灰白色,一腳才上去可以陷掉半隻鞋,伊姜直接脫掉自己的鞋,踩了上去,也不在乎其他人脫不脫鞋,只是隨口道:「要是覺得踩的不舒服,就把鞋脫了吧。」
竟然閣主都這麼說了,到也不必矯情。臨然將鞋脫去,踩在柔軟的皮毛上,灰白的毛絨包裹著他有些蒼白的腳。他腳上還戴著玉書送給他的鐲子,隨著走動清脆的響了起來。
聽到聲音,臨然有一瞬頓了一下,隨後便恢復正常。
臨然幾人坐在太師椅上,幾個身著白紗的女子,端著茶和點心撩開珠簾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將茶點輕輕地放在眾人身邊,隨後垂眸,微微屈膝一一行禮,軟聲輕語道:「九霄仙尊,各位仙君,請用茶。」聲音如鶯囀黃啼般的悅耳如鈴。
一位髮髻邊帶著一支金釵的女修,低眉順眼道:「仙尊,請用茶。」
「多謝。」臨然接過她手中的茶道了聲謝。
女修有些受寵若驚,連忙道:「不…仙尊不必道謝,這是伊諾應做的。仙尊慢用。」
伊姜坐在格椅上,耐心的等了一會。隨著珍珠簾子再次被撩起了珠簾,最後落下發出的響聲,在座的幾位白紗女修紛紛行了個禮輕聲喚了句:「閣老。」
「嗯。」一道溫懦的嗓音傳入了墨休的耳邊,抬起眼眸解入眼底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男子,他相貌倒也不差,是個書生般的模樣。與他的相貌不同的是,他那雙眼睛,生得那叫一個萬分嬌媚,就憑他那雙勾人的眼睛,春樓里的姑娘恐怕都不及他一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