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何稱睜眼看著天花板。不知道為什麼，今夜他怎麼也睡不著覺。或許是因為詩會已經結束，驟然間閑了下來，何稱心底竟然有些不適應。

他在腦子裡不斷的回憶著自己有沒有還沒做的事情，卻發現真的已經沒有什麼事了。或許，大部分人都是一樣，在經過一段很忙的時間後，突然閑下來，心中就會有一種莫名的空虛感。

「怎麼了？」

寂靜的只有呼吸聲的房間內，忽然傳來了李承乾小聲的聲音。

「大郎？你還沒睡嗎？」何稱微微有些驚異，他側眼看了看睡得正熟的程懷默，壓低聲音小聲道。

「嗯。」李承乾輕聲回應，片刻後繼續道，「聽你呼吸聲有些急，便猜你也還醒著。怎麼了？」

聽到李承乾的話，何稱心底頓時升起一股暖流，他輕合雙眼，片刻後低聲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沒事做了，有些不適應罷了。」

說到這兒，何稱轉身透過程懷默望向對面的李承乾，嘴角不自覺的勾起一抹笑意。在李承乾身邊時，他總覺得李承乾身上散發出一種令人心安的香味，那種味道說是熏香也不像，更像是他本身的味道。

「若是不適應，之後可以常來東宮，我們一同讀書。」李承乾微微頓了頓，開口道。

李承乾的話一出，頓時讓何稱臉上的笑容停滯住了，他有些幽怨的看著李承乾，片刻之後輕輕撇撇嘴，語氣幽怨道：「早知道，我就不說這個了。」

李承乾聽到這話，輕笑一聲，轉眼看向何稱的方向。隔著程懷默與何稱對視了一眼，雙方都露出了一絲笑意。

「不過也好，我還蠻喜歡去東宮的。」何稱抬眼看向天花板，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在東宮的那段時間，確實很快樂。

說完這句話，空氣中一時陷入了安靜當中。突然，何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懷默睡得可真好。」

「嗯。」李承乾含笑回應。

何稱勾唇繼續道：「之前那晚，我和懷默一起睡。他也是如此，睡得熟極了，感覺天打雷轟也叫不醒。」

「睡得好是好事。」李承乾垂眸，眼神暗了暗。只要他想著何稱與程懷默曾二人共處一室，共睡一張床的時候，心底就升起一抹，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莫名的醋意。

「對了對了，再跟我說說唄，宮裡還發生了些什麼事？」何稱瞥了眼程懷默，小聲道。

聽到這話，李承乾微微一愣。他平日里課業繁忙，對於宮內之事了解的不多，也不會去打聽。那些他能知道的信息，一定是大家都知道的。

「雉奴長高了。」片刻之後，李承乾終於憋出這麼一句話。惹得何稱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的語氣中都帶著些笑意：「九殿下還小呀，這個年齡階段不就是長的快的時候？你就說說弘時，一直在長高。」

「弘時？你…友人？」李承乾發問。

聽到這個問題，何稱再也忍不住自己語氣里的笑意：「不是友人，只是知道他，他長得高。」

何稱所說的弘時，正是《甄嬛傳》中的那位三阿哥，就是那個總是被說著「三阿哥最近又長高了」的人。

何稱只覺得，李承乾剛剛半晌才憋出一句雉奴長高了的話，屬實有些像齊妃，因此便忍不住開口調侃。

李承乾有些不明所以的挑了挑眉。何稱總突然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他也已經習慣了，只能無奈的開言：「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好地方，才能養出如你一般，有趣又奇怪的人。」

「有機會，我也想帶你去看看。」何稱苦笑一聲，眼底劃過一抹惆悵。

何稱語氣中的失落被李承乾捕捉到了，他輕笑一聲：「那便一起去，有機會一起去太原看看，也一起去你所說的鄉寧，你所說的秦王山看看。」

「你還有機會出去啊？」儘管心底知道，李承乾所說的那些地方，和自己所生活的那些地方，有本質上的區別。但何稱還是被這些話給暖到了，他想著平日里忙前忙後的李承乾，彎眸笑道。

李承乾愣了愣，想著自己被安排的滿滿噹噹的日程：「總會有機會的。」

大不了，以後登基後尋個機會去看看。

李承乾在心中想著。

月色高高的掛在天空中，何稱閉眼勾唇，忽然間，他想到了什麼，繼續問道：「武才人如何了？」

這個的確是何稱所關心的一個話題，這麼說他也是看著迎春上位的過程的，也有過一些接觸。在加上武則天的效應，因此總是好奇，她作為武才人的時候，在宮中過的如何。

「雖說父皇封才人，只是為了照顧好逝臣之女。但武才人已然成了父皇的人，我也不好再有什麼接觸。只是聽說，武才人常去找雉奴。或許是因為她身為迎春，在雉奴那兒做工時，發生了什麼吧。」李承乾緩聲解釋著。

「哇哦。」何稱意義不明的挑眉。

「另外，一年後我可能要出征，歸期不定。怕是不能常來客棧了，屆時可以書信交流。」李承乾忽然間提到了另一件事，開口說道。

這話一出，頓時引起了何稱的疑惑與震驚，他的話在口中轉了轉，最終輕輕吐出：「怎麼突然就要開戰了？也沒什麼消息說是邊境出事啊？」

「怎麼可能讓大家知道呢。」李承乾輕聲解釋道，「之前突厥可汗進攻大唐，那時大唐正處於政權新舊交換，損失了許多人、物、財。近來邊境也摩擦不斷，突厥不斷侵犯我大唐邊境村莊，燒殺搶掠。突厥行事如此囂張，父皇早有清剿之意。」

「父皇也曾暗示，屆時我是定要參加的。」李承乾平靜的開口，「尤其這段時間，父皇增加了騎射方面的演練，如今消息還未傳出去，但已經八九不離十了。」

聽著李承乾的話，何稱忍不住擔心的皺起了眉。戰場一向是最為殘酷的地方，刀劍無眼，無論你是什麼身份，只要上戰場，都有可能面臨著死亡。更別說，突厥還是與中原為敵數十年，雙方明裡暗裡，大大小小的戰役已經進行過無數次了。雙方的實力都極其強悍。

並且，按照李承乾的說法，這次戰役定是一場大戰。歷史上對於這場戰役沒有什麼具體的描述，但最終大唐是贏了的。何稱不知道，在歷史原本的軌道上，李承乾有沒有參加這場戰役。如果參加了，至少歷史中並沒有記載，他在這場戰役中死亡。

畢竟……他可是死在被貶的路上啊。

可是，何稱只覺得，歷史不是一成不變的。萬一李承乾在這場戰役中出了事，那可怎麼辦？

一瞬間，何稱的腦子裡閃過一個詞：墜馬。

不會，就是在這場戰役裡面發生的事吧？

察覺到何稱許久不說話，李承乾輕笑一聲，柔聲道：「阿稱不必擔心，父皇自是有把握，才會派我出征。」

「我能去嗎？」何稱沉默片刻後，忽然開口。

「怕是不行。」李承乾不由分說的開始拒絕。

「為何？我也算是是太子冼馬，這也算是個官職吧？就當是跟你一起隨軍，也不行嗎？」何稱翻過身，皺眉道。

李承乾的聲音似乎有些無奈，他輕嘆一口氣，緩聲解釋道：「戰場太過危險，你…不適合。」李承乾在心底搜索著合適的詞彙，就何稱的武力，去戰場就是去送死的。

何稱聽出了李承乾話里的意思，他突然坐起身，表情極其認真的望著李承乾，身體微微向前傾，右手撐著床，半個身子壓在程懷默的腹部，緩緩的靠近了李承乾。

在黑暗中，何稱靠近自己的一瞬間，李承乾呼吸有些停滯，那一瞬間，他好似忘了做出動作一樣，只知道獃獃的看著他。

何稱默默抬手輕輕抓起李承乾的手，穿過寢衣，緊緊的貼在自己胸口。

李承乾只覺得手心裡傳來皮膚溫熱的觸感，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只看到自己的手已經被緊緊的抓著，深入了何稱的寢衣，緊緊貼在他的胸口上。

手心中的觸感讓李承乾徹底沒了困意，尤其是指縫間無意觸碰到的那個凸起，更是讓李承乾連忙就要收回手，卻被何稱緊緊的拉著。

「你摸，我有胸肌。」何稱感受到李承乾的動作，硬生生把他的手拉回來，低聲道，「我這才練了半個月吧？就有點了，這一年我要是堅持練下去，怎麼著也能有點水準。保護自己肯定沒什麼問題。帶我去，怎麼樣？」

李承乾微微一用力，將手拽了回來，他幹咳一聲坐起身，耳根微微有些發紅，他故作冷靜的握起手放在嘴邊輕咳一聲，在察覺到這個手就是剛剛被何稱拽著的手時，又慌張的放下手。他的臉明顯紅的厲害，所幸的是在黑暗中，也沒有被何稱所發現。

「再議。」李承乾將那隻手輕輕放下，快速的眨了眨眼，立刻又躺了下來，轉身對著牆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