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陰謀！」許淼尖叫道：「我們已經與塵世脫節，如何還能回去！更遑論還會給家人帶去危險！」

莫燚閉上眼，心裡各種思緒交織在一起如同混亂的線團。許淼說的沒錯，他們現在已經不是能考慮想不想的人了，而是根本無法選擇的權利兩難境地。

男子抱臂倚於石壁，冷笑道：「那我可以再重申一遍，你們是靈智，是本就為祀天殿而生的。沒有什麼陰謀不陰謀，比起其他人，你們夠幸運了。」

他頓了頓，看向垂著腦袋一言不發的莫燚：「你們以為我們為什麼要把你們自襁褓帶回祀天殿？如果不是祀天殿而生的保護，你們真能活到十歲嗎？」

三人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男人這話的確說到了他們害怕的點上，之前在山腳下聽測試品階的師兄高談闊論極階靈智如何好尋時，他們正是因為聯想到了這一點才覺得膽戰心驚。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他們若不是從小在祀天殿，那豈不是在敵人眼中看來就是肥美無力的羔羊？

芥生眼睛裡已經蓄起了淚花，渾身發出細密的顫抖。無論再何等聰明，他也還是個孩子，面對如此重大的命運抉擇，能堅持到現在已經實屬不易。

「你是叫莫燚？」男子突然對他道。

迎著莫燚茫然的目光，男子合上眼睛漫不經心地道：「那個姑娘叫莫雨吧？」

提起莫雨，莫燚的眼睛瞪地鼓圓，他的目光死死地釘在男子身上。

男人雖然沒睜眼，但身為朱雀星宿的至強者。如何沒感受到莫燚的情緒，心內苦澀無比，面上卻還得維持著那從容不迫的淺笑：「我剛從悖雪峰過來，見到她了。她是個很優秀的極階弟子，現在已經拜入久鶴長老門下。」

他淺淺掃了一眼莫燚，意味深長地道：「何以家為？人家選擇的倒比你們快多了。」

莫燚的臉當場黑了。他毫不客氣地道：「敢問師兄，是何品階，師從何人？」

莫燚發誓，如果這人只是上階，那他一定扭頭就走，回去好好練練武功過幾年再回來給這男人一拳。否則難解他心頭之憤！

俊美非凡的男子站在崖邊，長發在風中飛舞，眸光深沉幽秘，如同一泓深湖。沉默半晌，一開口，竟是一股自嘲的味道：

「承字承月，朱雀極階，師從聖君——」

「——陵光。」

陵光聖君！

「怎麼可能！」芥生拔高了音調：「聖君怎會收徒！這不合……」

芥生突然語塞，愣在原地。

祀天殿的八位天神是絕對不容覬覦的存在，是祀天殿寫在規矩里不會收徒不允打擾的人物。他們從小就被夫子和嬤嬤們教導觀星台有多麼的神聖，所以一直對天神們極為敬仰，也不是沒幻想過自己被天神們青睞，但也只是敢偷偷想一下罷了。他本來想說「這不合規矩」，但是，回想起來，在這祀天殿，不就是天神們的話，就是規矩嗎？

許淼與莫燚收到的衝擊不比芥生小，甚至直接震驚的一時失語。

承月冷笑：「有何不可能。不過倒也是，整個祀天殿只有我一個人是聖君的徒弟，倒是頗為榮幸。」

許淼咬住下唇，艱難地從喉嚨里逼出聲音：「承月師兄，也做了這樣的選擇嗎？」

「當然。」承月道。

「你不怕嗎？」許淼道。

承月笑道：「怕啊，尤其是這些年間已經失去了一位重要的友人，現在更怕了。可有什麼辦法呢，躲不過啊……」

他將啊字的音拉的極長，仿若嘆息。那讓莫燚在意了兩年的疲憊感又撲面而來，帶著沉重的鬱氣砸在他的身上。

許淼點點頭，沒有問承月失去的友人的事。她握緊拳頭，堅定地道：「我選擇留下！」

莫燚與芥生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想法。

「我們也是。」

既然躲不掉，不如昂首正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