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客棧里倒是過了幾天的清凈日子。或許是因為之前的詩會確實打出了一些名氣，來往的人也逐漸增多，何稱又多招了幾個人才忙的過來。

時間照常推進著，程懷默每天來客棧倒是準時得很。一聲不響的就往後院鑽，一點也不見外。他也常常給岳燕帶一些個禮物，都是些路邊買的玩意。關鍵是，他也不明說，就趁人不備扔在岳燕房門口。

活像個小偷。

這就導致，程懷默送了這麼長時間的禮物，岳燕竟然不知道是誰送的。這番場景，看的何稱都有些無奈了，想要幫他挑明，可每次何稱一有這個意向，就會看到程懷默的meng男扭捏嬌羞現場。

有一次，何稱提出，自己找個機會，在岳燕面前暗示一下，這些東西是程懷默送的。程懷默當場拒絕，並現場作秀了一個meng男嬌俏跺腳，甚至因為過於嬌羞，紅著臉蹲在牆角，一拳幹碎了何稱放在那兒準備種花的瓦罐。

在那之後，何稱再也沒提過幫忙一事。

李承乾是一如以往的忙碌，很少能有機會來客棧，這段時間以來，他也就來過那麼兩次。自從靈書養好傷後，李承乾似乎是覺得他用起來順手極了，經常讓他去辦一些事。其中就包括了來客棧送東西。到現在，靈書來的次數，都比李承乾多了。何稱也逐漸和他熟絡起來。

如果說這些都是日常生活，那麼，最讓何稱感到奇怪的，是另一個人——崔博。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崔博每周必來客棧坐一會，但他點的東西也多，這錢何稱也就先賺著了。畢竟，誰也不會跟錢過不去呀。

就算是崔博真打什麼壞主意，何稱也覺得自己有能力應對。

平靜的日子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眼看著就要到了過年的時間。新春將近，東市整個就熱鬧喧鬧了起來，各個店鋪都準備關門，街邊擺的小攤反而多了起來。

晌午時分，程懷默從東宮當值回來，立刻便回家換了便服，隨即一刻不停的就趕到了客棧。看著已經練了一段時間的何稱，忍不住搖頭感嘆道：「小老闆，你最近也太勤奮了點。要是我能這樣，我爹非得樂死不可。」

另一邊，何稱停止了動作，抬眼一邊擦著汗，一邊笑道：「我們可不一樣，你天賦異稟，我就只能笨鳥先飛咯。」

聽到這話，程懷默忍不住翹起了嘴角，撓頭樂呵呵的道：「是，我天賦是挺異稟的。」

「今日學什麼？」何稱擦完了汗，將手帕放在一邊，抬眼看著程懷默。

聽到這話，程懷默頓時變得支支吾吾的，他搓著手，鬼鬼祟祟的左顧右看了一會，見沒人才小心翼翼的上前，雙手合十可憐巴巴的盯著何稱：「今日先不學。就是…能不能，拜託你幫我給燕娘選個禮物。」

「選禮物？」何稱疑惑。

「對。」程懷默點了點頭，隨即嘆了口氣，撇著嘴心情低落道，「就是，這幾天我不是偷偷給燕娘送禮物嗎？昨兒個在街上看著燕娘了，當時她拿了挺多東西，我就去幫忙了。然後，燕娘和我聊了一會。」

何稱聽著程懷默的描述，不時的點了點頭，疑惑的抬眼道：「這不是挺好的嗎？她這還跟你搭話呢。」

「是挺好的。」程懷默哭喪著臉，「可她跟我說，最近老有人往她門口放一些丑東西。」

丑東西這三個字一出，何稱頓時笑出了聲，在看到程懷默幽怨的眼神後，立即憋住了笑，做出一副「我閉嘴」的手勢，示意程懷默繼續說。

說到這兒，程懷默吸了吸鼻子，一臉委屈的繼續道：「可，我覺得這玩意挺好看的，那賣東西的小販還說了，這東西就沒有小娘子會不喜歡。」

何稱憋著笑，點頭贊同著程懷默的話，可心底卻回憶起了程懷默送來的那些東西。

一個巨大無比的菊花簪子。

一個巨大無比的牡丹簪子。

這些簪子具體有多大呢？舉個例子，戴在頭上，簪子上的花，比腦袋大。

何稱回憶著那丑的莫名奇妙的簪子，忍不住勾起嘴角，最終又強壓下來，幹咳一聲道：「所以你這是打算讓我幫忙挑一挑禮物？」

程懷默用力的點了點頭，幹咳一聲道：「這不是也快過年了嘛，你要給誰買點禮物，就一起買了得了。」

聽到程懷默的話，何稱腦子裡浮現的第一個人就是李承乾了。想到這兒，何稱思考片刻，這馬上就要過年了，自己的確該準備些禮物。

李承乾一方面是自己的恩人，一方面是自己的上司。最重要的一點，他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友人。禮物是一定要送的。

「好，那就一起買。」何稱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程懷默聽到這話，立刻笑得好像一朵花一樣，他興奮的跳了兩下：「事不宜遲，那就現在！」

「現在？」何稱微微有些驚訝，「那練武…」

「回頭再說。」程懷默不由分說的率先出了門，那副迫不及待的模樣，彷彿要去辦什麼天大的事一樣。

看著程懷默這不著調的樣子，何稱嘆了口氣，慢慢的跟在他身後出了門。

大郎金蓮居的鋪子就開在東市，因此去找那些個攤也不用太遠。

臨近年關，小攤上都被裝飾的喜慶極了，賣的東西也大都是喜慶的紅色，來來往往的郎君娘子們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全都買了不少東西。

程懷默站在大街中央，張開雙臂仰頭大喊著：「何郎，就這條街，隨便挑。」這一嗓子，沒把何稱喊來，倒是喊來了不少圍觀群眾。

看著程懷默這絲毫不知道什麼叫收斂的動作，又看看人們異樣的眼光與躲避的姿態，何稱捂著臉默默的往角落裡蹭了蹭，妄圖裝作不認識對方。

「哎？何郎，你往那邊走幹啥？」

程懷默一眼就看到了縮成一個鵪鶉，往人群里扎的何稱。他沖著何稱的方向大喊一聲，隨即大踏步上前，一把拍上了何稱的肩膀。

在程懷默的手拍上自己肩膀的一剎那，何稱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

「此人甚是無禮。」只相隔一個攤子的地方，一個長著些許鬍子的老先生正挑著毛筆，聞言，他抬眼看著程懷默，一臉看不過去的模樣皺了皺眉。

在他身邊，他的學生彎腰壓低聲音陪著笑：「這位，是程小公爺。」

「那怪不得。」老先生一副瞭然的模樣。

聽著身邊人群的議論，何稱臉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他扯著嘴角一點一點的轉過身，看到的是程懷默一臉純真的笑：「嘿嘿，走吧。挑禮物。」

何稱抬眼看著程懷默，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低著頭跟著程懷默去往一個又一個攤子面前。

「兩位小郎君！來這邊看看！」一個小攤前，一個中年女人看著何稱與程懷默逛了好幾個攤都沒能挑下東西，連忙沖著兩人招手，賣力的介紹著自己面前的小攤，「我這兒有好多其他地方都沒有的東西。」

程懷默順著女人的動作看去，幾步跑到她的小攤前，彎腰看著上面擺著的各類小玩意。

「郎君這是打算送人？」女人抬起團扇遮住半張臉，開言詢問道。

「是。」程懷默點頭。

「是送小娘子的？」女人眯眼，有些曖昧的看向程懷默。實際上，女人從一開始就猜出了程懷默是打算買東西送小娘子的。畢竟挑了這麼久了，逛的還都是有簪子鏡子這類地方的攤子，那用意實在是過於明顯了。

「是小娘子。」程懷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送給一個友人的。」

程懷默雖說的確喜歡岳燕，但他也明白，在外人面前不能這麼說，會敗壞姑娘名聲。這些東西他娘都教過他。若真的喜歡一個人，那就該多為她考慮考慮，不能為了一己私慾，壞了對方的名聲。

「哦～」女人瞭然的點了點頭，隨意的指出自己攤子上賣的比較好的幾個東西，其中有鐲子，有簪子，也有耳環之類的東西。

此時，何稱也已經來到了攤子前，陪著程懷默一起挑著東西。不知道為何，剛剛女人挑出來的幾樣東西，他一樣也沒看上，在攤上所有東西當中，程懷默一眼就看中了角落裡的一個金釵，那隻金釵最大的特點，就是一個大。

看著那個金釵，程懷默伸手將它拿了起來，輕輕掂了掂：「這玩意真金還是假金啊。」

「假的。」對面的女人將團扇放下，她看著程懷默掂量著那釵子，眼底劃過一絲驚喜。這玩意，不是她賣了五年也沒賣出去的釵子嗎？

看著程懷默明顯感興趣的樣子，女人的腰直了直，迫不及待的開言介紹著，「這是個鐵的，就外面這一層，換了個色。」

女人的誠實讓正在挑禮物的程懷默與何稱都有些沒反應過來，他們抬眼望著女人，片刻後，女人拿過那金釵介紹道：「兩位郎君，別看這釵子不是真金，但它是真鐵呀！這世道女人難的很，頭上帶個鐵釵子，遇到事了也好防身不是？」

女人熱情洋溢的介紹著自己手中的那個披著金釵外衣的鐵釵子，她在攤子上清理出一塊空地來，用力的拿那釵子一戳，生生把木頭戳出兩個洞來，驚的何稱倒吸一口涼氣。

不知道為什麼，程懷默看著那釵子的眼神好像在發著光，那模樣似乎是喜歡極了那釵子。

「您看看。」女人舉起釵子，經過剛剛暴力的戳，那釵子竟然絲毫損壞也沒有，「耐造還好看。」

「我買了！」

何稱來不及阻攔，程懷默便用力把錢袋拍在了攤上，然後樂呵呵的把那鐵釵子揣了起來。

「不考慮考慮了？」何稱凝噎。

「這個好看還實用。」程懷默嘿嘿一笑，好像在摸什麼寶藏一樣摸著那釵子，「回頭我把這玩意拿回府里，在鍛造一下，把前面的頭弄得再尖一點，保證能戳死個人的那種。也算是個暗器了。」

何稱低眉看看那算不上好看的釵子，又抬眼看看明顯很滿意的程懷默，咬牙道：「下次我可不幫你挑禮物了，這次東西是你挑的，與我沒有任何幹系。」

程懷默好像全然沒有聽明白何稱話里的意思，繼續轉頭看著攤子：「你要給誰買？來看看唄。」

提到這個，何稱不由得轉眼看向攤子。

「這位郎君也是買給小娘子的？」那女人已經成交了一筆生意，心底開心極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

「不是。」何稱急忙否認，他抬眼看著女人，腦子有一瞬間的混亂，「是買給一位弟弟的。」

「買給小孩的？」女人笑著開口，順手抄起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撥浪鼓，「您看看這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