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羽耀不知道秦君珩是什麼意思。

兩個人買了燈又送了燈，秦君珩依然拉著他往河的下遊走，越走人越少，路越暗，依稀只能看見腳下的路，和河面上飄過來幾盞燈的一點光，再繼續往下，人影都沒了。

「再走，就要出城了。」時羽耀看著不遠處的城牆，城牆上斜靠著護衛，偶爾看一眼河面的情況。

現無戰事，倒也無需警惕。

河水從城牆下流出城，飄著的河燈從河面和城牆間十寸高的空隙里飄出城外。

流向未知的遠方。

「那就在這裡吧。」秦君珩說著就停了下來，鬆開時羽耀沿著河岸往下的樓梯走向水邊。

時羽耀見狀也跟上，好奇的問，「人人都去上游，你怎麼跑到這裡來放？」

「哪兒算上游？」秦君珩撩開長袍，坐到石階上，抬頭問。

「城北？」時羽耀指著北面，「從那裡可以一直穿過整個城。」

「若這水從京城來，我豈不是要去京城放？」秦君珩反問，「那樣還能穿過整個國？」

時羽耀瞬間被問住了。

是的哦。

他果然說不過秦君珩，主要是他現在還覺得秦君珩說的有道理。

見時羽耀不再問，秦君珩便低下頭去看自己的燈。

蓮花燈的確不算好，材料也用的簡單，甚至調色也不均勻。

可，這都不重要。

時羽耀看著秦君珩端詳自己手裡的燈，他這突然明白秦君珩其實一開始就是特意挑的三個燈，他方才問自己有沒有想要祭奠的人，自己說沒有他就把燈送人了。

那他還留著那三個，所以……他是有三個需要祭奠的人？

除了父母，還有誰？

「為什麼是三個？」好奇心趨勢時羽耀坐在秦君珩旁邊問。

秦君珩看了時羽耀一眼，又轉過頭去看著河面，將手裡一盞蓮花燈輕輕放在水面。

「爹」，請您們看著。

「娘」，孩兒如何為您們報仇雪恨。

然後就是手裡的最後一盞燈，

「師父」，願您早登極樂，來世無憂。

時羽耀看著秦君珩，他又看著河面，三盞燈前後和上面飄來的燈混在一起，又漸漸飄出城出去。

「你這是什麼眼神？」秦君珩突然轉了過來，時羽耀還沒來得及收起眼中的情緒，就被抓了個正著。

「我……」

「你是這是在同情我嗎？」秦君珩又問。

「我……不是，沒有…那個…」時羽耀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解釋。

「父母還在？」秦君珩忽然捏著時羽耀的下巴問。

「在，在的。」時羽耀摸不準秦君珩的性子，只能暫時跟著走。

「那你是可以同情我。」秦君珩忽然又笑了，鬆開時羽耀的下巴，復又站起來，彎腰拉起時羽耀又往回走，「沒爹沒娘的確很可憐。」秦君珩說著，又似嘆氣，「現在師父也沒了。」

時羽耀實在是不知道秦君珩到到底想做什麼，他看著拉住自己的手，那雙手很大很暖和，如果是冬天握著一定很舒服。

可是，這個人，會給自己帶來溫暖嗎？

答案是否定的。

他明知自己是故意接近他，卻還是告訴他這些，還是不住的來尋自己。

為什麼？他的目的是什麼？

時羽耀想不明白。

往日在家裡，若有故意接近他的人，都會被他爹處理掉，或者被自己發現以後處理掉。

不會給他們靠近自己，打探情報，或者做傷害自己事情的機會。

但秦君珩不是，他是真的認為自己沒有能力傷害到他嗎？還是認為自己不會傷害他？

他發現，即使他們已經親密到熟悉彼此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也無法參透眼前這個人一絲一毫的想法。

「在想什麼？」見時羽耀久久沒有說話，秦君珩問道。

「沒，沒什麼。」時羽耀搖頭。

「你父母感情好嗎？」秦君珩卻像剛剛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拉著時羽耀往飄香樓走，邊走邊問。

「嗯，挺好的。」時羽耀雖看不到秦君珩在想什麼，卻還是老實回答，「我爹連一個姨娘都沒有。」

「嗯，我爹也沒有。」秦君珩說，隨後又笑道，「他不敢。」忽然又轉過去看著秦君珩，「爺也不會找別的男人。」

時羽耀歪頭看著秦君珩，不懂他的意思。

「爺的意思是說，」秦君珩笑著解釋，「爺若是認定了誰，也不會再去找別的人快活。」

「那你以前遇見了那麼多都沒認定嗎？」時羽耀脫口而出，回過神來話已出口，收不回來了。

「呵，」秦君珩笑的似乎更開心了些，「羽兒啊，爺還蠻想只認定你一個的。」

時羽耀被秦君珩突如其來的直白弄的心頭一驚，他在表達對自己的喜歡？為什麼？或者說，憑什麼？

時羽耀當然清楚自己生的不錯，但走南闖北這麼多年的秦君珩見過的美人絕不會少，他是每一個都這樣說，還是？

莫名的，時羽耀不願意猜測下去。

「你來凌都城是找東西吧。」秦君珩總是把每一句如同驚雷般的話說是那樣平靜。

他斂起笑容，看著前方逐漸光明的道路，說，「近來江湖傳言，『長生不老』秘籍重現江湖，若遇有緣人便可現身。

所以二月中旬過後，凌都城居然比過年還熱鬧，那一批批的各派弟子進城，玉石店老闆賺了個缽滿盆盈，時老闆你在這個時間來凌都城，難道是巧合？」

時羽耀就知道，這個人一開始就什麼都知道，可他又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說出來？

「任何一個地方的花樓，都是最完美的情報搜集點，你的胃口太大，開了飄香，還吃下迎春，時老闆不怕被有心人盯上嗎？」

時羽耀當然怕。

「所以，」時羽耀最終開了口，他突然停了下來，拉停秦君珩，秦君珩轉過來看著他，兩個人在人群里對視。

「所以什麼？」秦君珩又含笑問道。

那是了如指掌的泰然。

時羽耀甚至覺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秦君珩都知道。

可他依然得說。

「所以，」他說，「我需要依靠秦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