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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生執念

    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我夢見了你,確切的說,是夢見了年少的你和年少的我,那個時候都很年輕,如同夏日的陽光。 我平時不怎麼想你的,可每次獨處的時候,你卻像個不聽話的小朋友,在我的腦海里蹦跳著,那時我才懂得原來寂寞也是有形狀的,就如同現在這樣,我睜開了眼,看見了寂寞在黑暗中跳著舞,嘲笑著我。

    十三(雨後必會天晴)

    小說: 一生執念 作者:迄今无言 字數:2660 更新時間:2022-02-19 00:46:08

    一宿的夢,在早晨的光影下,各自遠走。

    單舟撐著腦袋坐在畫室自己獨立的辦公區里,望著桌案上攤開的畫卷,那是一幅還沒畫完的虎,那隻虎自遠山下來,踩著晨間稀薄的霧,原本該是威武的百獸之王,此時卻顯得有些憨態,畫到一半的獸掌,瞪圓的雙目,後面只動了寥寥幾筆,反倒像忽然蹦出來似的,水墨點染間,偶有紅楓點綴。

    毛筆裹滿墨汁,手指抓著筆桿在墨盤上蹭幾下,蹭下些許墨,再提筆思慮一會,落在略有些泛黃的宣紙上。

    筆墨之間,一隻栩栩如生的虎躍然紙上,再加入鍺石色彩,適當的留白似霧。他停筆,思量許久,等墨幹時,望著隔開前方碩大空間的屏風,似有所感,就見齊清從後面走來。她穿著米駝色麻花毛衣,下身是咖色的半身裙,特意燙染的長髮披散,脖頸間還圍著一條白色的圍巾。

    她朝單舟笑著,如少女般揮手:「單舟,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單舟從桌案後迎上前,站在離人半尺的地方停住,見著齊清身後跟著的齊輝,又撇開眼,腳步微挪,想要遮住身後的畫卷,可惜,畫卷太長了,只需要稍微錯身就能瞧的一清二楚。

    「我本想找你買畫,正巧你在作畫。」她笑眯眯的把脖子上的圍巾取下,「你畫室就開了暖氣,我從外頭進來,寒意一下就散去了,反倒有些熱。」

    「我開暖氣,是因為知道今天會有貴客上門。」單舟領著他們去左邊的休息區坐,那裡有一個雅緻的小景觀,仿的是高山流水之意。

    「小嘴真甜。」齊清坐下,也不去管跟來的齊輝,「我來找你送錢,你開不開心?」

    「當然是開心的。」單舟給茶壺裡放上茶葉,又起身去邊上的飲水機里裝水,「不知道你看中了哪一幅?」

    「本來是看中了外頭的一幅,現在看著你桌案上的那隻虎,我倒是喜歡的很。」她指了指桌子,又覺得可惜,「但是我買來是送人的,我不是什麼高雅的人,欣賞不來畫作,只覺得好看。」

    單舟愣了一下,沒有及時回答,他望著桌子上那張剛剛畫完的畫,窗外的陽光正巧灑在上面,明確的明暗交界線切割過老虎的眼睛,他不由得有些出神,很快又被打斷。

    「是不賣嗎?」疑惑的語調有些上揚的尾音,和齊輝有時候很像,不虧是姐弟。

    單舟失笑,剛準備開口就看見齊輝走了過來,接過自己手裡的茶壺,綳著張臉,語氣冰冷的替他回答道:「對,不賣。」

    「我問的是人家單舟,跟你有什麼關係!」齊清挑眉,「別在這裡瞎摻和。」

    「你買外面的,裡面的這幅不賣。」齊輝把茶壺放到電磁爐上,之後就站在單舟和齊清中間,像堵牆似的,又像劃過老虎眼睛的明暗交界線,他處在正中間,切割出兩個陣營,而現在明顯他偏向自己這邊。

    「你說不賣就不賣?我問單舟,你別在這裡礙事。」齊清嫌棄地揮揮手,若是她手上有個蒼蠅拍,怕是能把齊輝這隻惱人的蒼蠅給拍走。

    齊輝不為所動,轉身用眼睛直勾勾的凝視著單舟,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明明白白的寫著『不準賣』這三個大字。

    「抱歉,」單舟從齊輝的身側探出腦袋,歉意的說,說完後又抬眸看了眼齊輝,「這幅畫還真的不賣,我要拿它送人,很早之前就答應了那個人,卻因為很多事情,一直拖欠到現在。」

    「是朋友嗎?」齊清問。

    「算是吧。」單舟繞過齊輝,獨自走到桌案前,把鎮尺挪開,收拾筆墨。

    「那關係肯定很好。」單舟聽罷沒有回答,齊清又自顧自的說:「真是可惜。」

    「你今天要買畫的話,我給你打五折,外面掛著的畫,隨便你挑。」單舟把已經幹了的畫小心翼翼的捲起來,他準備挑個時間,寄到之前一直合作的廠家那裡,去裝裱起來。齊清聞言又喜上眉梢。

    「本來是我給你送錢的,結果還是佔了便宜。」齊清抬手給自己倒了杯茶,她不愛喝茶,只喝了一口,還沒品出味來,就放下杯子,「你在國外過的怎麼樣?」

    「還可以。」畫卷已經被收了起來,他關上櫥門,後退一步,撞到堅實的臂膀,回頭望,不知道何時,齊輝站在了他的身後。

    「聽齊輝說,你胃不好?」

    單舟錯開腳步,從齊輝的懷裡逃出,他重新坐到齊清的斜對面,也給自己倒了杯茶,不否認也不肯定,思緒早已經被剛剛那一下撞得混亂不堪,耳廓悄悄地爬上一抹嫣紅,他抿著唇,又喝下一杯茶水。

    食不知味。

    「不是要去挑畫嗎?」兩杯茶水下肚,齊輝也沒有再做出其他的舉動,只是目光像是磁石,牢牢地吸附在單舟的身上,弄得他有些坐立不安,總覺得自己今天的穿著有些問題,或者是自己臉上沾上了什麼東西。

    「啊,對。差點就忘記了。」懊惱地站起來,齊清把圍巾扔給齊輝,帶著人往外走,邊走還邊說:「有機會一起聚一聚,我也剛剛從外地回來,結果來找你還是因為生意的事情,下次有時間,我讓齊輝來接你,一起吃個飯?」

    「好啊。」單舟點頭回應。

    等選好了畫,付了錢,她又賊兮兮的湊到單舟的身邊問:「那幅畫真的不能賣?」

    單舟搖搖頭,悄悄地指了一下在前面正跟工作人員進行交接的齊輝,也學著齊清那樣,壓低嗓音悄摸摸的說:「要送的人是他,你想要,找他拿。」

    「跟他有關係?」齊清問。

    「有。」單舟點頭,「當初畫的時候,就說要給他的。」

    那時候齊輝心血來潮,纏著自己要學畫,實在是沒辦法,他就帶著齊輝去了自己家,兩個人窩在房間里,宣紙攤開,筆沾上墨,結果說好要學的人,動了兩筆就撐著腦袋坐在邊上耍無賴。

    「你不是說要學畫麼?」那時候他很無奈,拿著筆望著齊輝,那人正舉著手機給自己拍照。

    「太難了,學不會。」那人說的理直氣壯,「誒,單舟,你要不畫個虎,我正好屬虎,你畫個虎送我好不好。」

    「你自己畫。」單舟把筆遞過去。

    「不要,太難了。」齊輝說,他伸手去推,結果毛筆的筆尖在他的掌心劃出一道粗黑的墨跡。

    見著這墨痕,單舟起了心,拿著筆就想往齊輝的臉上畫去,他想看看,在那個人的嘴巴上面畫上兩撇鬍子,又在額頭中間寫個『王』字,那會是多麼的滑稽。結果,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就被齊輝按著,把筆也一併扣押。

    他舉著手就往單舟的臉上抹去,弄得單舟這邊一塊黑,那邊一塊白的,像極了從煤炭廠挖煤出來的礦工。

    之後也不知怎麼了,那濕熱的吻就落了下來,在唇邊輾轉,最後停在了眉宇之間。

    「單舟?」齊清的喊聲,讓他恍惚回神,就見齊輝已經填寫好了地址,正朝他們走來。

    「嗯?」單舟望著那人俊逸的眉眼,輕聲的應道。他好像還沒有完全從思緒里抽出身來,恍惚間那人和少年時的模樣重疊了起來,時光在他的身上交疊出綽綽人影,睜著眼分不清如今模樣。

    「我和齊輝就先走了。」齊清說。

    「好。慢走。」單舟回答道。就見齊清朝齊輝走去,把他攔在了和自己幾尺遠的地方,他們遙遙相望,到生出了幾分牛郎織女的感覺。

    最終是單舟敗下陣來,垂眸避開,轉身留給齊輝一個清瘦的背影。快走到屏風時,他忍不住回頭,原本以為身後是一片空蕩,卻不想撞入了那人幽深的眸子。

    說不清地感覺在胸口猛擊,他看見齊輝動了動嘴,聲音就傳了過來。

    「明天見。」他說。

    短短三個字,讓單舟忽然對明天生出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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