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奕？」站在自家樓道里，看著坐在自己家門口，垂頭喪氣無精打採的人，往前走的腳步遲疑了一下，又飛快地走去過，他扶起在地上滿身酒氣的人，開了門，穿著鞋子把人往沙發上放。

他正想給李思宏打個電話，手就被那個半醉不醉的人拉住。楊奕靠躺在沙發上，紅著眼眶，拚命的搖著頭，他說：「別，別給他打電話。」

單舟給人遞上一杯溫水，坐在楊奕的邊上，也不去問怎麼了，就安安靜靜的陪著，手指在口袋裡摩擦著手機的邊緣，斟酌了一會，問道：「今天在我家睡麼？」

「嗯。」帶著鼻音的語氣，可憐的像個無家可歸的小狗。

「那我去把客房的床鋪一下。」單舟起身，把楊奕手裡的水杯抽走，「等會我給你放水，你先去洗澡，好嗎。」走時想了想，學著齊輝那個樣子，伸手揉了一下楊奕的腦袋。

進房間前，他聽到了楊奕小聲的抽泣，也不知道李思宏怎麼惹了他，弄得人都跑到自己這裡來了，還喝了那麼多酒。

把上次洗曬好的床單被子拿出來，細細的鋪好，想了想還是給李思宏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的很快，好像對面的人就正等著自己這通電話一樣，還沒等自己說話，那邊就傳來急切的語氣，他說：「楊奕在你家嗎？」

「嗯。」單舟遲疑了一下，應道，「喝了很多酒。」

「在你那裡我就放心了。」李思宏鬆了口氣，似是有些疲倦，「這幾天麻煩你幫忙照顧一下他，他......最近情緒有些不好。」

「唔。」單舟挑眉，「你惹他不高興了？」

「算是吧。」李思宏說，「如果他這幾天做了什麼決定，能勸的話，你就幫忙勸勸他。」

「好，但我的話，他不一定會聽。」單舟說道，忽然他聽見客廳那邊傳來了聲響，像是什麼東西撞擊到玻璃的清脆聲音，他不放心，就急急忙忙的掛了電話，趕過去一看，見楊奕坐在冷白的燈光下手裡拿著一個樸素的戒指，扔進剛剛喝水的玻璃杯里，而此時正舉著杯子，來回的搖晃。

「喂。」單舟無奈的從楊奕手裡奪走杯子，放到飯廳的桌子上，又走回來把人扶起來，攙扶著給人帶到浴室，剛準備給浴缸裝水，就聽見自己家大門打開的聲音，扭頭過去看，見齊輝黑著臉，大步的從門口走過來。

他穿著正裝，身上帶著點香水味，大概是從什麼聚會的地方趕過來，連那被梳的整整齊齊的頭髮，都帶的翹起了幾根。

「我來。」他把單舟拉開，拎著楊奕放進浴缸里，楊奕身上的外套已經脫去，就穿著單衣，朦朦朧朧的眼睛半眯，仰著頭望向齊輝，隨後像是看清了是誰，雙眼瞪大，眉頭緊鎖，捏著拳頭就想蹦起來揍他。

可惜，醉鬼的腳在浴缸里打滑，還只是撐起了半個身子，就又滑了進去。

「單舟呢！」於是只能扯著嗓子喊著，「你把單舟藏哪裡去了？」

單舟被齊輝攔在身後，被齊輝的身子擋了個嚴嚴實實，聽見響動，單舟伸手去扒拉齊輝，剛剛探出個腦袋，又被齊輝按了回去。

「哦，單舟在國外，沒跟你個不要臉的在一起。」醉鬼還在喊著，話音里甚至帶著點得意，「沒在一起好！」

單舟想，若不是醉的厲害，渾身沒勁，可能這人還會當場拍起巴掌。

「......」齊輝伸手把花灑打開，冷水劈頭蓋臉的直接噴在楊奕的臉上。

「你有病啊！」被突如其來的冷水澆了個通透，醉意被冷水攪的散了一些，他猛地站了起來，伸手拽住齊輝的衣領，身子貼過去，咬牙切齒的說：「怎麼？我說錯了？你不是有了新歡了嘛？有了新歡你還想要舊愛！做夢呢！」

齊輝依舊沒有說話，他伸手推開楊奕，楊奕被推的一個不穩，差點又摔進浴缸里，索性背脊貼住了牆，穩住了身形，卻依舊對著齊輝怒目圓瞪，「當初害得單舟挨揍的也是你，被趕走去國外也是因為你，你瞧瞧，都是因為你，你怎麼就不能離他遠點呢。」

楊奕伸手抓住齊輝的手，隨後又嫌棄的丟開，伸手抹去自己臉上的水，「他怎麼會看上你這樣的人，你和李思宏都不是個好的。」

花灑里的水由涼轉熱，水蒸氣繚繞在整間浴室里，洇濕的光打在三個人的身上，像是起了霧的山林。那個醉的一塌糊塗的人，踉蹌的想從浴缸里出來，嘴裡還念叨，「我得去找單舟，給他打電話，叫他不準回來。」

齊輝攔著，楊奕就推開，手掌打在齊輝捲起衣袖露出的胳膊上，瞬間就起了紅印。

單舟皺著眉，往前走一步，視線望著，站在浴缸里低著頭狼狽不堪努力邁著步子想要出來的楊奕，又看著齊輝冷若冰霜的臉，他還是不放心，就怕這兩人一言不合在他家這個小浴室里打起來。

「齊輝，讓我來。」他抓著齊輝的手，態度強硬的把人帶到客廳，按坐到沙發上，就去處理浴室里那個半醉不醉的人。等一切弄完，再出來，客廳里已經空無一人，他嘆了口氣，覺得有些累，倒了杯溫水捧在手裡，把自己埋進沙發，閉目養神。

等了半晌也不見那人回來，水也冷了，身上泛涼，他才去洗漱，鑽進被窩。裹著被子望著床頭櫃上的手機，心裡總有些期待，可一直到他熬不住睡著了，那個手機也都是安安靜靜的在黑暗中，沒有響過一聲，也沒有亮起一次熒幕。

第二天，大清早的有人敲響了他家的門，單舟睡意朦朧的去開門，就見隔壁的老太太皺著眉，滿是不贊同的望著他，指著地上看起來極其不舒服，酒氣熏人的齊輝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哦，總是喜歡這樣喝酒，一點節制都沒有，這樣下去，身體會壞掉的。」

「不要嫌棄我老太太念叨，也不知道這人待在這裡多久了，渾身冰涼的。」老太太說，「現在還不是冬天，天氣不算冷，要再冷下去，可不得凍壞了。」

「你們這些人啊，總是不愛惜自己，身體出了問題，難受的是自己，難過的是爸媽！」

「是是是，晚些我說他。」單舟扶額，攙起齊輝，「麻煩您了。」

齊輝一靠近單舟，就像只狗狗一樣，頭歪著就往單舟身上蹭，邊蹭邊嗅，努力在單舟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那人閉著眼，皺著眉，看樣子是十分難受，卻依舊沒有妨礙那人越來越過分的動作。

單舟沒忍住，伸手就拍在齊輝的腦袋上。

就見那人手環住單舟的腰，睜著眼望著他，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裡，跟以前一樣，裝著他，就什麼都裝不下，半點餘光沒有給周圍其他的東西和人。在這個極度安靜的環境下，單舟聽見了如鼓的心跳聲，不知道是他自己的還是齊輝的，就像是所有的感官和細胞都放大了無數倍，那心跳聲也越來越清晰。

「你怎麼也喝酒了？」他聽見自己問道。

「楊奕昨天說，你離開前挨了打？誰打的？」回答他的是齊輝收緊的手臂，和帶著酒意追問，「嚴重嗎？」

單舟沒有回答，就聽見齊輝一聲又一聲的在他耳邊說著對不起，好像要用這三個字，把空缺的五年填滿，又或者用這三個字搭一座橋，把曾經和現在連接起來，他從橋上走過，牽住五年前的自己。

「又不是你揍得，你道歉幹什麼。」單舟垂眸，他拍了拍齊輝的肩膀，「去洗洗，等會叫那小孩來接你回去。」

「不。」齊輝說：「我跟他沒有關係，我就是拿他來氣的你。我錯了，我不該氣你的。」

「單舟，我想和你好好的。」齊輝鬆開單舟，拉住他的手，固執的要十指相扣，等到手扣的緊緊的，又說：「你看，這一次我又扣住了你的手，現在真的只要有一個人不肯鬆開，就怎麼也分不開。我有很多很多的錢，誰也管不了我們了。」

「我們沒有那麼多個五年，所以從現在開始，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帶著點點的鼻音，「好不好？」

交握的手一點點收緊，另一個人的溫度從掌心傳入大腦，往事又如風吹起的煙塵，席捲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