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輝和周啟成的關係從單舟回來之前就已經名存實亡，那份之前簽的協議，早就被放進破碎機里，攪成了碎紙。之所以後面還有聯繫，不過是想要找個借口來個故人重逢的戲碼。

可惜，戲演的有些過了，反到自己後悔的要命。

轉身給人打了筆錢，就追著單舟不放。

齊輝坐在餐桌上，忽略邊上那個端著碗，惡狠狠看著自己的楊奕，他覺得現在的一切都如此的美好。手裡那碗青菜粥，軟糯中還帶著一絲甜味，他望著單舟一向斯文的吃相，那雙眼睛專註而柔情。

細碎的陽光落了一些進眼底，洇開成一片金色的波濤，他伸手將單舟額前的碎發撥開，像是看不膩似的，目光在那人臉上梭巡，企圖尋找到一點五年前的蹤影，卻發現在臉龐的稜角中，哪裡都存在著曾經的痕跡，他像是從未改變過，又好像變了些什麼，那種微妙的變化，令他一時間難以捕捉。

【fais des beaux rêves!Tu me manques !】一封法語的郵件，在上次翻找時，從眾多郵件中翻出，他不太明白什麼意思，看了許久，最後還是放棄的拿到網上去找了翻譯。

那是一句並不算動人的情話。

遲來的回覆，在五年之後的晚上，由齊輝發出。郵件發出的聲音，像是一聲安慰，安慰那個五年前被迫留在法國的單舟。他那天晚上，盯著自己發出『晚安』，點了一根煙，靜默良久。

像是想要透過這封郵件，看到那邊收到回覆時欣喜的表情。他甚至光憑想像就能知道，那個人一定是慢慢的彎起那雙好看的眼睛，把藏滿了星辰的眸子包裹在欣喜的情緒下，嘴角向上揚，剋制著去把自己發的這兩個字，拆開來，讀上很多遍。

還是有些晚了，他想，都晚了五年。

那是一道鴻溝，橫跨在他和單舟中間，需要用到許多的時間去填補，去縫合。

「單舟。」齊輝一發聲，楊奕就如臨大敵的抬起頭，反到那個被叫到名字的人，有些遲鈍的放下手裡的筷子，他碗里的粥已經喝完了。

「我覺得有點冷。」齊輝此時已經穿上了單舟的睡衣，寬鬆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剛剛好。

楊奕刷的一下就想拍桌子站起來，但單舟的舉動比他快了一步，就見他從座位上起來，把已經準備好的藥遞到齊輝的手上，伸手又碰了碰齊輝的額頭，他說：「你先把藥吃了，然後去房間里睡一覺。」

「好。」齊輝對著單舟乖乖巧巧，叫做什麼就做什麼，半點不帶含糊。乖巧的把藥喝下，就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地看著單舟。

「去房間休息。」單舟伸手略過齊輝，準備把桌上的碗筷收拾起來，就被那人一把抓住，顧不得邊上坐著的楊奕，把人攬入懷裡，帶著就一起往房間里走。

「陪我一起。」話音落下，不給任何反駁餘地，甚至毫不客氣的拉踩一把楊奕，「該是吃東西的人洗碗，哪裡能讓弄飯的人洗。」

「楊先生在家裡也常洗碗，你放心，他習慣了。」關上門前，楊奕還聽見齊輝說：「他一天不洗碗就會暴躁，你總得順著他來，不然他會發脾氣。」

一雙筷子在楊奕手裡捏的咯吱作響，若不是現在在單舟的家裡，他大概會讓齊輝血濺當場。

房間里，單舟被齊輝哄著補眠，擁在懷裡沒多久就睡了過去，齊輝睜著眼，從單舟的額頭一路向下，在眉目、鼻樑、唇瓣間一一落下視線，空出來的手如羽毛一般，擦過他柔和的五官，最後攬著那人的腰，動作小心輕柔的把人擁的更緊了些。

楊奕一個人坐在客廳，沉默的收拾碗筷，等忙完了，他忽覺有些寂寥，平常這時候，李思宏早就陪在自己身邊，雖然兩人都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卻能把寂靜地客廳填裝的滿滿噹噹。

他從未覺得有如此的想李思宏，就算自己出差去外地，也沒有今天這樣想他。

思念如附骨之蛆，找著空鑽進他的靈魂深處。

那天下午，李思宏父母的拜訪，讓他心緒不寧，右眼跳了良久，直到話題步入正題。

他們說：「楊奕，我們知道，你和思宏的感情很好，我們也不反對，我們也挺高興的，畢竟我們也是第一次看思宏對一個人這麼上心。」

「可是，兩個人在一起並不只有感情是最重要的，我想你是明白的。」他坐的端正，垂著眼瞼，安靜的聽著，「你們之間，總得有個孩子。」

「思宏他不想要。」舔了舔有些幹澀的唇，他說。

「你們沒有孩子，當然是不想要，但有了孩子後，肯定不會這樣想了。」他的父母態度不算強硬，甚至帶著商議的口吻，「之前我們跟思宏說過，讓他去國外弄一個孩子來，他不同意，現在家裡這邊呢，有個女孩子，不介意思宏和你的關係，你看，委屈一下你，我們也留時間給你，好好考慮一下，你和思宏在一起我們也沒攔著，但是我們也希望思宏能有個孩子，這樣我們以後也放心。」

「叔叔阿姨也打擾你很久了，就先走了，你這邊自己考慮一下阿姨和叔叔說的話。」

「我相信，思宏等有了孩子後，會是一個很好的父親。」

那天下午陽光明媚的有些泛冷，他手腳冰涼的坐在客廳里，就跟今天一樣。摸索著手機給人打去電話，他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聽見電話那頭李思宏說話的時候，從話語的邊上還傳來女人撒嬌的聲音，她在叫李思宏幫她拿什麼東西，模模糊糊的，聽著不是特別的清晰。

楊奕縮在沙發上，前天的溫存似乎還在身體里沒有褪去，但他現在卻覺得冷的渾身發抖，閉上眼，說：「我…有點想你了。」

「你等我，我現在就飛回去找你。」那邊動作急切的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

「你想要個孩子麼？」他聽見自己說，「想要的話……」那就要一個孩子，長得像你也像我的孩子。

話還沒說完，就被李思宏打斷，語氣有些焦灼，他說：「楊奕，你想要孩子？你想都別想，你在那裡我，等我來找你，聽到沒有？」

「思宏，你爸媽來找我了。」楊奕說，「你能不能……」他輕咬下唇，「你想要個孩子，能不能跟我要。」說完他覺得自己這樣有些不太矜持，臉頰和耳朵紅的發燙，他說：「你能不能，別和那個女人在一起。」

「楊奕。」忽的那邊笑了起來，楊奕聽見李思宏說：「你真是，這兩天在胡思亂想什麼。我這兩天出差在外地，邊上是我表姐，你認識的，不信的話，我們打視頻電話，真的，我不騙你，我都有你了，還要什麼別人？」

「我爸媽說的話，你別往心裡去，人家女孩子不在意，我還覺得膈應。」李思宏說，「我今天就買票回去，其他的我都丟給員工，你若是心裡不舒服，你就跟單舟聊聊天，我昨天打你電話，你總不接，我都快急死了。」

「你，」楊奕把自己埋進抱枕里，聲音悶悶的問，「你爸媽說的挺對的，你確實應該有個孩子。」

「你能生？你能生我就要。」李思宏在電話那頭說，隱隱的還傳來先前聽到的女生的笑聲，似乎在詢問李思宏，是誰打來的電話。楊奕要面子，啪的一下把電話掛了，他覺得自己今天有點像女孩子了，多愁善感，胡思亂想的。

隨後手機收到一條消息。

【等我回來。】

他眼眶忽然紅了起來，像是宣洩一般，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李思宏的父母，已經不是第一次找他了，最近幾乎隔幾個星期就要來一趟，自己發脾氣也不是，冷著臉也不是，怎麼做都不對。

他們因為這件事情，吵過兩次，最後兩個人一起難受了好些天，之後他就再也沒提過了。

昨天夜裡，不知道是不是醉酒的原因，渾渾噩噩的做了好一些夢，夢裡他看見李思宏挽著一個女子的手走上殿堂，他有了個漂亮的妻子，又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他從夢裡嚇醒，窗外晨光乍破，他想，還好只是個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