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舟醒來的時候，齊輝還在睡，他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從那人懷裡挪出來，打開卧室的門，剛一出來，就見楊奕紅著眼眶，抱著李思宏，眼淚不要命的掉，像是那種受了委屈，怎麼也哄不好的小朋友。

李思宏見著單舟，抱著掛在自己身上幾乎快成了個掛件的楊奕，也不好跟單舟打招呼，只好簡單的點頭，表示自己來接人了。

他有些好奇的望過去，自己認識這人多年，還沒見過楊奕有如此的模樣。抿唇偷笑，目送著李思宏把人領走，他站在陽光下，歪著腦袋，忽然發覺，好像又剩下自己和齊輝獨處在一個屋檐下了。

轉身，準備再回到房間里，就看見齊輝站在自己的身後，睡意朦朧，腦袋往自己肩膀一磕，閉著眼就賴在自己身上不動了。

這一天，他們窩在沙發上，看了一場電影，齊輝躺在單舟的大腿上，拿著手機處理一些公司的事情，他就靠坐在沙發上，拿著一本書從開頭那頁看到第四頁的時候，就怎麼也看不下去，視線不受自己控制，總是會偏移到齊輝的身上。

悄悄地看著那人處理公務時緊抿的唇，蹙起的眉，一點也不像方才那個黏在自己身上，怎麼扒也扒不下來的牛皮糖。

慢慢地思緒又開始飄遠，搖搖晃晃的飄落進他們在一起第一個深秋時，落在齊輝臉上的那片金黃的葉子上。

那是一棵銀杏樹，深秋時，他們坐在樹下，和現在一個姿勢，只不過兩人手裡都拿著書，那時候陽光微暖，包裹在身上，暖洋洋的催人睡意。

齊輝看著書枕在單舟的腿上睡了過去，那葉子飄飄蕩蕩的落在了齊輝的眼瞼上，單舟看見，拿手機對著那人拍了張照片，照片里那個少年瞌著眼眸，陽光傾瀉，安靜又美好。

順手拿起掉落在他身側的書，把書罩在齊輝的臉上，轉而又繼續看著自己手裡的那本《中國書法發展史》，可不知怎麼了，這書是怎麼也看不進去，索性把書扔到一邊，望著婆娑樹影下的齊輝，有些出神。

隨後他俯下身，在那人的額頭上，印下一吻。還未來得及起身，就被那人猛然睜開的眼睛，嚇了一跳。

「你...」齊輝伸手把樹葉拿走，又用手指撫摸上自己的額頭，嘴角的笑意在不斷的擴大，他說：「再親一下。」

「......」單舟紅著臉，把頭撇向一邊，輕咳一聲，遮掩似的拿起書本。

「單舟~」齊輝拽了拽他的衣服，用那雙眼睛滿懷期待的看著單舟，「再親一下嘛，我剛剛沒看到。」

單舟伸手去推躺在自己大腿上的腦袋，剛準備站起來，腰部就被那人抱住，使自己動彈不得。

「那，我親你一下。」齊輝抬起身子，堪堪親在單舟的下顎處，濕潤從下顎處傳到他的大腦深處，下意識的低下頭，那還沒有來得及收起來的吻，便理所當然的落在了單舟的唇瓣上。

像是戳上了個印章，又彷彿打開了某個無恥的開關，那人得寸進尺的，在陽光之下，肆無忌憚的親吻著自己的心上人。那是他們當年做過的最大膽的舉動之一，在樹影婆娑之間，清風徐徐吹過，他們短暫的攤開了那份藏匿了許久的愛情，將它暴露在陽光里。

往事如煙，待到額頭處傳來溫熱，他才恍然回神，就見齊輝的吻落在自己的額頭，他的面龐落盡自己的眸子，霸道的佔據所有的視野，他伸手忽然抓住那人的衣服，什麼話也不說，把頭埋進那人的胸膛，等到鼻息之間，皆是齊輝身上淡淡的熏香味。

他才有了那麼一點點的踏實感。

「怎麼了？」齊輝問道。

單舟搖著腦袋，不肯說話，也不肯把腦袋挪出來分毫。

「不舒服了？」齊輝又問。

單舟啞著嗓子回答道：「沒有。」

齊輝攬著單舟半點也不敢動，學著單舟以前安慰自己的模樣，安安靜靜的當個抱枕，過了會，他實在是忍不住，絮絮叨叨的又開始說楊奕的壞話：「我就說你不能把楊奕放進來，你看，那個醉鬼讓你昨天沒有睡好覺吧。」

「昨天該讓我來的。」齊輝又道，「照顧他幹嘛，丟到那邊讓他自生自滅。」

「要不要咱們再進去睡一會？」齊輝伸手把人從懷裡撈出來，看著單舟紅紅的眼尾，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我在這裡，沒走。」

他的額頭抵著單舟的額頭，「你看，我們重逢了。」

「我想跟你說話，可你不理我。」單舟垂著眼瞼，不去和齊輝對視，「你已經有一個人陪著了。」

「沒有，單舟，我這五年沒有碰任何人，也沒有跟任何人發生關係，」齊輝捧著單舟的腦袋，迫使他看向自己，他無比認真的說：「從頭至尾，我齊輝想著的，恨著的也就只有你，當初你一聲不響的離開，我是恨你的，但是這也不能否認我愛你。」

「那......」

「我和周啟成只是合作關係，單舟，周啟成喜歡的是別人，他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當初在一起，不過是各取所需，他需要錢，而我需要的，是在你回來的時候，有能力保護你。」齊輝用唇瓣輕觸單舟的臉頰說：「我已經做到了，你也回來了，我們重逢在彼此最好的時候，我這些年潔身自好，就為了等你。」

「你在國外五年有沒有想過我？」齊輝忐忑的問道，他在害怕，在那個看似鎮定的表面下，他的心臟隨著這句問話的提出，在瘋狂的跳動著，如鼓如雷。

他在等待一個人的回答，一個放在心裡八年了的人的回答。

「無時無刻。」單舟說。

他如釋重負，欣喜情緒蔓延上眼角眉梢。其實，齊輝是知道答案的，他那天點開許久未登錄的郵箱，看到滿滿的郵件時，他就知道了。

那一封封郵件，字裡行間，寫滿了思念二字。

他探過頭，親了親單舟的嘴角，又親了親他的眉眼，最後跟少年時那樣無賴，把所有的情緒，化作悠深的吻，所有想說的，和未說的話，都融入進去，直到靈魂的深處。

齊輝親上單舟通紅的臉頰，他說：「你不在的時候，我也總是無時無刻不在想你，你看我們多默契，連想念都是一樣的。」

「我不想要想念都是一樣。」單舟環抱住齊輝的脖子，把自己又埋了進去。

「但是沒有辦法。」齊輝揉著單舟的腦袋，「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不去想你，你那麼好，萬一在國外被人拐走了，那可怎麼辦啊。」

「那，」單舟狡黠的笑了，他鬆開齊輝，拿手捏著齊輝的臉頰，「齊先生你就孤家寡人的一個人住吧！」

「我知道你捨不得。」齊輝說。

他們在這個柔軟的沙發上膩歪，直到星辰布滿天空，才不得已起身，兩室一廳的房子，像是被擠滿了一樣，他們摩肩擦踵，就連廚房的油煙都好像成了他們之間的粘合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