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當點燈儀式開始的時候，白則安還是處在一個懵的狀態，當身邊所有人都在慶祝的時候，季來之卻堅定的看向了了他，燈光在少年黑色的眸子里跳動著。

這是什麼？

面前是即將十七歲的季來之。

可為什麼他的眼裡全是他呢？

白則安反覆的一再向自己強調，季來之只是太依賴自己了，沒有別的意思，來看點燈儀式，也只是因為小孩壓根兒不明白點燈儀式的含義，他怎麼會知道呢？原著里，還是白鷺秋拉著他來的。

白則安悄悄的，卻也是強硬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就算他感覺到了季來之的挽留，即便他感覺到了，在自己的手抽離的那一刻，少年的熱度，彷彿同晚風一起消散了。

「燈會差不多結束了，我們走吧。」白則安迅速的轉身，好像生怕慢了，季來之就叫住了他。

「師兄，儀式還沒.....」儀式還沒結束，白則安，你要去哪？

季來之，一個什麼都不信的人，鬼神都不信，怎麼會委屈的去堅信一些民間傳說呢？可是他就是賴，也要賴著白則安把這個自己其實都不相信的東西看完。好像這樣，就真的有了承諾。

季來之跟在白則安身後，師兄走的很快，不過，也只是霎那間，身後一大團光亮涌過來，白則安忍不住回頭，只一眼，他看見了帶著橙色的光向他急匆匆走來的少年，然後天空中，升起來無數的煙花，那是金色的煙花，在天空中炸開後，金色粉末落下來，所謂的「吉祥之物」散落人間，落在每一對有情人的身上。

這些金粉，是特殊的法術，它們會在空中閃爍，就像星星的碎片，然後在沾上泥土的那一刻漸漸失去光澤，消失不見。

季來之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白則安。

於是星星落在了他的神明身上，這將是他的生命中，最耀眼的存在。

「師兄，你，真好看。」

真的不對勁了，白則安現在腦子混亂，且想要逃走，哪一步出了問題？季來之，我記得我有寫你喜歡女生吧？

白則安不再看季來之，也不在意身後煙火爆開的聲音，他也聽不見周圍人的吵鬧，他只是往回走，即使他最開始覺得，如果太晚了，在雲街住一晚也無妨，但現在，他只想走，趕緊走，他沒有等季來之的意思，於是小狗就在他的腳邊絆來絆去，還一邊委屈的輕吠，可白則安心裡只有四個字：饒了我吧。

「師兄，師兄，我剛剛錯了，對不起，我不該說那句話的，我真的是不小心的，我不是故意冒犯師兄的，只是剛剛，剛剛金粉落下來，真的，師兄真的有點，美...不，是俊朗，師兄，你回頭看看我好不好？」他小心翼翼的更換著措詞。

「早點回去吧，我只是累了。」白則安的腳步沒有停過，語氣和平時無異，卻讓季來之感到慌亂和害怕。

走到了雲別，白則安好像冷靜了不少，他在進房之前，說了一句。

「我沒有怪你，季來之，不要道歉。」

可是，這並沒有安慰到小狗，因為白則安，給季來之的，還是背影。

門合上，白則安給自己灌了一大杯水，他才緩過來一些，他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孩，如果說季來之對他的感情到了這種地步，多少有點不太正常，不能是那種感情的，簡直亂了套了，他覺得，大機率是自己想太多了，可能是最近神經太過於敏感，才會這樣。

門合上，半響，才被人重新敲了敲，小心翼翼地，小狗蹭了蹭門板。

「師兄，你今天...開心嗎？」

季來之站在門外，許久，久到他以為是不是白則安進門就睡了，裡面才傳來聲音。

「季來之，你沒必要讓我開心的。」

好不容易以為縮短的距離，就這樣被一下子拉開了。

這句話的威力，比不開心來得還要大，不開心，是心情問題，說不定下次，就有機會讓師兄開心了。可是，那個時時刻刻都對自己溫柔，告訴自己雲別就是他的家的白則安，在可能會察覺到他的心意的那一瞬間，他說，你沒必要讓我開心的。

白則安說，我開不開心，與你季來之何幹呢？

你靠得太近了，季來之，該懂得的吧？雲泥之別這種事情，怎麼說變就能變呢？就算天上的仙鶴的羽毛沾上了泥濘，在山澗中輕輕掃兩下，就再次潔白無瑕了，而泥沙只會隨著河水，流到不知道什麼地方去。

今夜未眠的不止有季來之一個人，白則安亦是毫無睡意。

他的話，太重了，可是他不得不說重一點，對自己的仰慕也好，喜愛也罷，只能點到為止，季來之不該，不能，也不會把愛放到自己身上，尤其是超出對師兄的那種愛。

白則安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嘆氣，又是第幾次翻身，直到他看見搭放在架子上的外袍上有一點金色發著光。

他坐起身，那是一粒金粉，本該熄滅的星星的碎片，而此刻，卻固執的，固執的，落在他的衣服的肩膀那兒，在黑暗之中，微弱的，卻又堅強的發著光。

那粒光，沒有隨著塵土消失，他一直亮著，亮著，直到黎明，才隨著晨曦一起融入那透過窗子的細縫照進來的陽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