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清走出胡同口，就看到騎著電動車等在路邊的董正正。

天氣還很冷，即使中午的太陽很足，寒風吹過後也不剩什麼。

程慕清穿著大棉服帶著口罩，眼鏡上的霧氣隔一會兒就的擦一下，不然看不見。

他心煩的摘掉口罩和眼鏡，沖著模糊的人影說：「這麼冷去哪兒玩呀？」

「K歌去，你不用唱陪著我就好，我有點膽怯。」董正正用帶著棉手套的手拍拍後座，「上車，哥帶你飛。」

程慕清任命的跨上後座，把凍得發紫的手揣進兜里。

電動車一溜兒煙的走遠了。

商店裡，三雙眼睛從窗戶上移開。

沈芸清抬手拂去羊絨大衣衣角沾上的灰塵，再次和商店老闆確認著：「是我兒子清清沒錯吧？」

那個滿嘴假牙鬍子拉碴的老頭子舉手發誓的保證著：「是，我這商店都開了十幾年了，他經常來買東西，不會認錯的。」

沈芸清沖左側骨瘦如柴的男子努努血紅的大嘴。

男子立刻會意的掏出兩張紅紙板，放在收銀台上。

商店老闆伸手摁住，笑眯眯的客氣道謝。

兩人出了商店，上了一輛計程車揚長而去。

KTV里，董正正狼哭鬼嚎的正唱著一首悲情歌，直唱的人神共憤，被一個女生切了歌。

不過是高中同學聚會，不知董正正看上那位女同學了，才會如此積極的以丟人現眼的方式來展示自己。

程慕清百無聊賴的坐在角落裡，他不會唱歌也不喝酒，對女生不來電，來這種地方簡直是受罪。

吵了四個小時後，耳朵終於解放，他們走出了KTV的大門。

華燈初上，各色的彩燈霓虹燈交相輝映。天上的月亮圓的像玉盤，他才想起明天就是元宵節了。

那豈不是後天就可以回學校見賀海舟了，心情剎那間飽滿的比月亮都圓。

早上十點，姑姑一家三口到來，和他們一起過元宵節。

雖然元宵節是要吃元宵，但北方地區的風俗還是要有餃子墊底的。

姑父陪著爺爺在屋裡喝茶聊天。

廚房裡，表姐李倩擼起袖子，飛快的擀皮。奶奶姑姑一人守著一盆餡捏餃子。

程慕清幫忙打下手，誰有需求就喊他。

李倩甩了甩酸不溜丟的手腕，把擀麵杖一扔。「清清，替我。」

「好嘞。」程慕清挽起袖口，上了戰場。

他別的家務不會做，擀餃子皮倒是快又圓。那是小時候沒人玩，一到吃餃子就圍在奶奶身邊幫忙學會的。

手指飛速轉著手裡的麵糰，擀麵杖就一下一下的壓上去，不過幾下之後，小小的麵糰就變成薄薄的麵皮。

「呦，這表好看，得不少錢吧？」李倩正捧著水杯吹氣，太燙了沒法喝。眼角閃過來一道光，差點閃瞎她那顧盼生輝的美人眼。定睛一看，是表弟手腕的表，價格不菲的牌子貨。

程慕清急切的放下袖子擋，也顧不得手裡的麵粉弄的一袖子白。想著今天是元宵節，有情人分隔兩地不能見面，他神使鬼差的翻出錶帶上，聊解相思之苦。

其實看見也沒什麼，一塊表而已，即使是他自己花錢買的，奶奶姑姑也不會說他什麼。

家裡的每個人都對他很寬容，包括只比他大了一歲零兩個月的表姐，放假回來都會給他帶禮物。

愛之深，期望就更高。

享受愛情甜蜜的同時，對著身邊可親的家人，心中越發愧意深重。

「哦，還……還行吧，我挺喜歡的。」程慕清低著頭磕磕絆絆的說。

奶奶本來和姑姑正討論著素餡肉餡那個更好吃的問題，聽到兩個小輩的談話，插嘴問：「你爸給你買的？」

「啊……我爸送我的。」他順著話頭就扯了慌。其實不該承認的，因為容易穿幫。

怎麼不說自己買的呢，心裡暗暗懊惱。

「應該的，二十來歲的大小夥子了，隔過去都娶親了。這年頭，就是要打扮的氣派點，不然人家小姑娘怎麼能看上呢？他一個當爹的就該替孩子謀劃的。」程奶奶放下手裡的餃子，站起來說。

兒子吃糠咽菜也罷，看人臉色也好，都是自找的。

但孫子不能受丁點兒委屈。

程慕清不敢吭聲，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就怕講到自己身上來。

怕什麼就來什麼。

姑姑也開了口：「清清最近紅光滿面的，是不是偷偷談對象了？」

不說還好，一說奶奶也反應過來，最近孫子是不太一樣了，有時候看著手機也傻笑。很欣慰的說：「談對象不用偷偷的，我們家又不反對。」

「是同學？本地還是外地的？」姑姑問。

李倩嘻嘻一笑，把水杯遞給母親，「哎呀，你們真是的，現在就打聽這麼多幹嘛？又沒有到談婚論嫁的時候呢？」

姑姑抬手戳女兒的腦門，「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哦，對，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我們是提前把關，以防你們走了歪路。」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奶奶附和著說。

可是他流氓都耍完了呀，談婚論嫁這輩子是不可能了，程慕清怔怔想。

要不是他耍流氓，不要臉的硬往上貼，他哥現在還不一定是他的呢。

畢竟還有個前男友虎視眈眈的盯著呢！

姑姑手腳麻利的起鍋燒水，回來接著問：「那到底是談沒談呀？這麼大個小夥子了，一點不痛快，急死人了都。」

一旁的李倩看著熱鬧的只是咯咯笑，她也很想知道這個表弟會找個什麼樣的女朋友。

「沒談。」程慕清心虛的說，臉騰的紅了。

李倩在他身邊轉著圈，「你臉怎麼紅了？」

程慕清條件反射接道：「精神煥發！」

過年吃餃子帶塊表而已，怎麼還對上暗語了？

「行了，行了，沒談就沒談，你別老擠兌他。」奶奶見不得自己的孫子犯難，替他解圍。

她一個隨時入土的老太太，這輩子也沒有別的追求了，只希望孫子開心快樂。

姑姑沖兩個小的撇撇嘴，收穫兩道同情的目光。剛想再說什麼，鍋里的水燒開了，冒著白氣發出嗤嗤的聲響。

她緊跑幾步去下餃子，那還有工夫再問哪些有的沒的。

程慕清輕抬腳步溜出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