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聲音的把控很好，不大也不小，正好在能被屋裡的三人聽見的程度。

沈芸清滿臉淚痕的從被子里抬起頭，對著金飛生氣喊：「你和孩子說這些幹嘛？見到我的清清長這麼大了，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眼藥水留下來，和淚水沒有任何區別。除非你用嘴品嚐它。

「我給你們訂了一間好點的酒店，這樣可以住的舒服點。」程慕清扣著泛紅的手指，低聲說著：「收拾一下我們走吧。」

沈芸清的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這一刻，心中的羞愧驅使著她，停止吧，到此結束，趁他還什麼也不知道。

下一刻，貪念暴起，將羞愧在萌芽之際扼殺掉。

「好好，這樣你媽媽就能好好養病。你真是個好孩子。」金飛極力小心讓自己笑的和藹可親些，別漏出什麼馬腳。

說完後就去收拾行李，把舞台暫時讓給那母子倆。

女人虛弱的扶著牆，費力登上有5.6厘米厚的紅色松糕鞋。伸手在牆上的架子上薅下一塊發黃的白毛巾，胡亂的擦完臉，又捋捋燙的焦黃的頭髮。

才向著程慕清顫巍巍的開口說：「你還是個學生，能有什麼錢？別為媽媽擔心，我回去就能上班掙錢了，你的錢自己留著，將來還要娶媳婦的。」

「我有錢，我爸經常給我，上學也花不了多少錢。」程慕清說。

果然，和打聽到的一樣，沒想到程志軍還有發達的一天。

其實復個婚也不是不可以，只要有錢隨便花。她不介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老公。

三人打了輛車奔赴新酒店而去。

辦理入住手續時，程慕清留了個心眼，趁無人注意悄悄拍了金飛的身份證。

想著回頭上網查一查，他總要知道自己的母親找了個什麼樣的人吧！

鋥光發亮的電梯間玻璃上，映出三張各懷心事的臉。

房間里，沙發上程慕清靜靜抓著書包，等著他們徹底安靜下來。

兩人這看看那摸摸，「呦，還有可樂呢。」金飛擰開蓋子就喝，喝了一口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趕緊遞給沈芸清，滿臉堆笑的說：「來，潤潤嗓子。」

沈芸清正在看著手機上的催款信息，聞言冷哼一聲，語氣中滿是不耐煩，「我不舒服得喝溫水，怎麼能喝可樂呢？」

「是是是，你瞧我是高興糊塗了，這就去燒水。」金飛也不惱，笑嘻嘻的跑去燒水。

接著又問：「清清，你喜歡吃什麼？我們等下出去吃飯。」

程慕清深吸一口氣，他不想一起吃飯。「我學校還有事，馬上得趕回去，就不吃飯了吧。」

為防節外生枝，把書包里的錢掏出來放在電視櫃上，眼神左右閃爍著結結巴巴的對母親說：「我……我取了點錢……給你，你可以……可以把外債還了，然後……養好身體再工作。」

沈芸清蹲下捂著臉大聲痛哭，可惜眼藥水已經沒有了，沒有哭出梨花帶雨的效果，反而因為太用力而憋到臉紅。

錢沒有捆綁，散落在不大的電視櫃上，粉紅一片，挑戰著人的底線。

她使勁擰了下自己的胳膊，疼的咬牙擠出一點淚花，抓起錢就往程慕清的書包里塞，邊哭邊說：「媽媽都沒有給過你錢，怎麼能花你的錢呢？你自己留著，我不要，我能掙錢的。」

金飛也跟著一起塞，但不知是手壞了還是眼壞了，錢都沒有塞進書包，全飄到了地上。

程慕清沒有經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落荒而逃。

站在酒店門外時，他才清醒過來。他抬頭看向三樓的某個房間，哪裡有他本該是這世界上最親的人，他卻覺得他們比陌生人還陌生。

一場戲發揮完美，一地的紅色鈔票見證著它的成果。

金飛和沈芸清連擊三掌。

此時的沈芸清眼不紅肚子也不疼了，她擰開一瓶可樂，揚起脖子咕咚咕咚的喝下半瓶。

抬手一抹嘴角的可樂，把瓶子扔到櫃子上。

曲腿坐在地板上，用塗著紅色的長指甲一張一張撿著錢。

金飛也學著她坐下來，快樂的幫忙一起撿。

「先把大雷哥的錢還上，估計還能剩下些，夠咱們吃段時間的。」沈芸清在厚厚一摞錢上親了一口，

金飛撿錢的手一頓，細長狡詐的眼珠轉了一圈，攬著她的肩膀說道：「錢不著急還，我認識一個投資的朋友，這些錢入股給他，一個月能掙這個數。」他伸出兩根手指比劃著。

又信口胡謅連哄帶騙：「這樣咱們每個月都有固定收入，我啥也不幹了，帶你吃吃喝喝，遊玩一下祖國的大好江山。」

沈芸清心動了，她本就是個淺薄的女子，物質至上，多年的異地漂泊醉生夢死，那稀少的可憐的責任感早已所剩無幾。

她的心中沒有任何愧疚，這錢都是自己那前夫出賣自己得來的，也不比她多光明正大。既然他現在這麼有錢了，接濟一下窮困潦倒的前妻，也未嘗不可呀！

只是錢還沒有焐熱，就要給出去，不捨得。最主要的是，金飛比她年輕好多，而且身邊經常有不要臉的女人勾搭，別最後落個人才兩空，讓她的小姐妹們笑話。

她猶豫了一下，不放心的說：「那咱得先說好了，親兄弟明算賬，這錢是我投資的，掙了錢都是我的，當然了，你和我在一起一天，我都給你花。」

「你說什麼呢？芸芸，我對你怎麼樣你不清楚嗎？別的不說，就說這次你生病，錢是我和大雷哥張口借的，你住院都是我伺候的你。」他暴跳如雷道。

話鋒一轉，又變了溫柔體貼，「我們兩個還分什麼你我，你的是你的，我的也是你的，寶貝兒，你最美，這輩子最愛你。」

臭烘烘的嘴巴湊上去，一臉陶醉的親著那血盆大口。

沈芸清沉浸在自己美貌的童話里不可自拔。倒退二十年，顏值巔峰期，她是年輕漂亮的，或許會有男人真心對她，願意給她一個家，一生一世照顧她。

今時今日，一個四十多歲、容顏衰老又一無所有中年大媽，還懷有這樣天真的夢想，那就是活該上當受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