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健身房裡的員工陸陸續續的到崗。

電梯合攏的一剎那，一隻手硬生生的擠進來，逼停電梯，接著一抬腿，邁了進來。

「老賀，你這不地道啊，怎麼也不等等我。」王齊一看賀海舟紋絲不動的站在電梯一角，就想發飆。

賀海舟正想事兒，沒理他。

「猜猜我昨天碰見誰了？」

賀海舟還是紋絲不動的站著。

電梯門一開，他抬腿就走。

「清清一個人逛大街，你有沒有興趣知道啊？」王齊不緊不慢的說完，跟在後面慢悠悠的往自己辦公室走去。

前面的人腳步明顯一頓，緊接著右拐，率先推開王經理辦公室的門。

王齊笑了，小樣兒，還治不了你。

他前腳剛進門，「嘭」的一聲門就在身後關上了。

賀海舟抬下巴示意他說下去。

「你倆真沒吵架？」王齊也不啰嗦，簡單明了講完昨天在哪裡碰上的人，而且看人情緒好像不太對。

「他同學昨天生日聚會，應該是累了。好著呢，別琢磨。」賀海舟更不啰嗦，得到答案就走。

同學生日聚會的話也就騙騙王齊吧。

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不能和自己說。

賀海舟越想越煩，椅子還沒坐熱，拿上車鑰匙下班了。

氣溫漸漸回暖，年輕的小姑娘小伙們都已早早換上了單裝，一張張笑顏青澀稚嫩，映襯著城市也活力滿滿。

賀海舟穩坐著沒有下車，目光環視著校門口一對對的小情侶。

正是人生最無憂無慮的時光，青春年少，自由如風，愛恨執著火熱。

可以大大方方的牽手擁抱甚至當街親吻。

這是他永不能給予程慕清的程度。

他掏出電話撥了出去。

十分鐘後，程慕清氣喘吁吁的跑到，扶著車門問：「你……怎麼過來了？不是說下周來接我。」

「想見見你。」賀海舟從裡面打開車門。

他俯身系著安全帶，嘴唇拂過程慕清的耳邊，低聲說：「我愛你。」

這話剎那間讓程慕清大腦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響。

難言的親密情愫在車內緩緩上升。

三十分鐘的車程里，賀海舟幾次想問昨天你去哪了？話都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但生氣是真的，進了家門，賀海舟揚手褪去衣物。又來幫程慕清。

「你......你幹嘛？大白天的。」程慕清結巴著道。

賀海舟只給他留下一件T恤，拉起人進了浴室。

幹嘛？還能幹嘛？三個周末沒見了，賀海舟都快被思念憋瘋。

嘩嘩嘩的水聲中，程慕清就站在那花灑中央，弓著背彎著腰，兩手死死撐著牆面，以便讓自己不至於摔倒。

身後人緊緊貼上來，呼吸沉重。片刻的悉悉索索忙碌後，水聲、夾雜著悶悶的細碎嗚咽聲，在浴室回蕩開。

「唔……」程慕清聲音都發著顫，「哥……哥……不行了……」。

賀海舟伸手按著他的肩膀，把他抓向自己的懷裡，吻密集落在他的側臉。

程慕清揚起白皙的脖子，任憑那脆弱暴露在獵人的眼中。那勉強掛在上身並已濕透的T恤緊緊貼著纖細的腰身。

氣息纏綿交疊，愉悅不斷反覆被拋高又落下，彷彿永遠沒有盡頭。

賀海舟吻過他俊秀蒼白的臉和紅潤的唇，下巴抵著骨頭突出的肩頭，長長吐出一口氣。

抱著人清洗完，裹著浴巾扔進軟乎的被褥間。

手一下一下的撩撥半幹的細發，開口說：「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懷裡的人動作一僵，謹慎的說：「戒指我沒敢戴，藏起來了。」

誰問你這個了，賀海舟想，幹脆直接亮底牌，打他個措手不及，看看還能怎麼圓。「王齊說昨天碰見你一個人在街上，幹嘛去了？」

「啊……啊……學校太悶了，出去透透氣。」

賀海舟捏著他的臉，強迫他面對自己，聲音瞬間冷了下來。「一個人去離學校五公里外的地方透氣？嗯？」

是啊，這個借口要多爛就有多爛。

但他就是需要一個借口，再爛也無所謂，只要不用說出真相。

「我是隨便上了一輛巴士，不知道多遠。」他抵死不認。

賀海舟鬆手就放下了他，轉身出了卧室。

站在陽台點了一支煙，三口吸完。焦躁的把煙頭摁進那盆生命力頑強的茉莉花里。

剛剛的親熱反應告訴他，他們之間的感情沒有出問題，那就是別的地方出了問題。

也不是非要知道答案，枕邊人該是相互信任沒有隱瞞的。

防盜門「咣當」的一聲關上。

卧室里的程慕清呆了，他哥這是生氣走了？

他光腳就跑出來，客廳空空如也，只留空氣中殘存的煙味。

心撲騰著尖銳的疼起來。

呆愣片刻，回過神就給賀海舟撥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後自動掛斷。

這是有多生氣，才會連電話都不接。

他撕扯著頭髮，後悔的要命，有什麼不能說的，不就是母親回來找他嗎？賀海舟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家庭情況，怕什麼呢？

怕被輕視，怕怠慢，怕自己的自卑負擔不起崩潰。

其實他遠沒有別人所看見的開朗快樂，他的心中始終有陰霾。

慢慢彎腰撿起地上的衣服，忍著酸痛穿好，他也離開了。

賀海舟開門上車，給手機靜音。

車輛沿著高架橋繞了一圈後，他的心緩緩舒展開來。又繞路去谷連天，買程慕清愛吃的燒麥荷葉粥。

路過小區外的蛋糕房，想起上次的巧克力蛋糕不錯，買了一大盒。

「清清，清清，看我買了什……」聲音戛然而止，衣服不見了，凌亂的被褥冰涼，早已是人去樓空。

手裡的蛋糕彷彿千斤重，拿不穩的墜到地上，盒子破裂開來，巧克力蛋糕撒了一地。

心慌亂的沒著沒落，剛做過的身體都還沒休息好，小孩得有多傷心，才會就這麼一個人跑掉。

手機上有一個未接來電，在他離開家的十分鐘後。

他懊惱自己，為什麼沒有接到那通電話，如果接到了電話，他一定不會讓程慕清不開心的離去。

急切的把電話回撥過去。

電話里傳來機械的女生「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中英文交替重複著一遍又一遍。

室內明明溫暖如春，他卻感覺到刺骨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