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海舟轉身下樓，上了車才發現燒麥還拎在手中。

他發動了車，開始打第二遍電話，手機響了四五聲後，那頭終於傳來程慕清略帶嘶啞的聲音：「喂，哥。」

「你去哪兒了？電話也打不通，是想嚇死我。」他焦急的話音把程慕清問呆了，愣了半晌才想起不是你自己先走的嗎？怎麼還怪上我了呢。

他一時沒了話，電話那頭更急了：「說話呀，到底怎麼了？」

「沒怎麼，不是你先走了嗎？那我一個人呆著沒意思，就回學校了。」程慕清聲音低低的回他。

「……」賀海舟瞬間沒了脾氣，是自己先摔門走的。臉上有些掛不住：「對不起，我不該發脾氣的，我去接你。」

程慕清見好就收，本來也是自己理虧，有事瞞著他不說，才有了誤會。「我沒生氣，就是累了，想睡會兒，你也別來回跑了，下周我去找你吧。」

賀海舟不放心，一再確認程慕清沒有生氣後，只得囑咐他好好休息。

手裡的燒麥就拎了回來，得，當自己的晚餐吧。

第二天，見了王齊，賀海舟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都是他瞎逼逼，害的程慕清不高興。

果然戀愛中的男人都是蠻不講理的。

開會的功夫，冰冷的恨意就已經掃射王齊不下十次。

王齊莫名其妙被敵視，以為是今天自己穿的太騷了，搶了賀海舟作為老大的風頭。

但是他下班要約會，才沒心思理一個三十多老男人的敵意。

上次碰巧撞見林澤的父親後，倒是讓他們之間的關係有了很大突破。林澤現在對他越來越遷就，見面的次數逐步增加，就是更……偷偷摸摸的了，更加過癮。

下班點沒到，王齊就花蝴蝶般的飛走了。

先去了超市一趟，買好兩大袋食材。前幾天的打滷麵林澤吃的讚不絕口，大大提升了他做飯的熱情。

哼著小曲進了小區，剛停好車，林澤的電話卡著點的就到。

「喂，我馬上到家，今天還吃打滷麵？不回來吃飯了？這樣呀，那行吧，早點休息，想你，木馬……」電話一掛斷，王齊臉色就耷拉下來，好像誰欠他十萬塊錢似的。

看著手裡的袋子就來氣，徑直走到垃圾桶旁就扔，扔完後悔了，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買來的呀。

作賊似的四下看看無人經過，快速的又掏了出來。咦，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鑽進鼻子里，反正不是什麼好味道。王齊捂著鼻子暗罵：卧C，還不如不撿呢，可是撿了都撿了總不能再扔進去吧，那不真成腦子有問題了嗎？

得，找個人送出去。

王齊憋著壞笑敲開了賀海舟家的門，把手裡的袋子放進廚房：「知道你就是一個人在家，特意買了食材給你，怕你不好好吃飯，怎麼樣？夠意思吧？」

賀海舟翻翻袋子，確實都是新鮮的好食材，不由的好奇：「你吃錯藥了？無緣無故的給我買東西。」

「欸欸欸，會不會說話？不是看在老搭檔的份兒上，誰稀罕管你。」賀海舟廚藝不錯，可王齊一想那食材是扔垃圾桶又撿出來的，就沒了蹭飯的念想：「那個，我走了啊，還有約會呢，明兒公司見吧。」

有約會還巴巴的先給他送菜，還送完就走，賀海舟越發疑惑，對著他滿臉真誠：「你背著我把公司買了？還是你得什麼絕症了？別怕，告訴我，我一定對你不離不棄。」

這是好心當成驢肝肺，送上門找罵呢，王齊氣的抬腿踹他，嘴裡罵罵咧咧：「讓你咒我，讓我咒我。」

「哈哈哈哈哈……」被踹的人邊擋邊跑，偶爾瞅准機會回踢一腳。

兩人彷彿回到了大學時代，一番搏鬥後，各自坐在地上，撐著手會心一笑。

賀海舟沖王齊一挑眉，王齊就噼里啪啦倒豆子般的訴了訴苦，也是實在憋屈。

王齊講完眼神幽怨的瞅著賀海舟，感覺自己比薛寶釧還命苦。

賀海舟起身拍拍他肩膀：「行了，人林醫生都沒嫌棄你，知足吧，別說的好像怨婦一樣，這可不是你風格呀。」

風格個屁，他現在還有什麼風格，連人帶心都是人醫生的了。

但凡敢像從前一樣胡來，林澤肯定不帶猶豫的一腳把他蹬了，眼都不會眨一下。

「我煮麵，你吃嗎？」賀海舟問。

王齊伸手，賀海舟拉起他。「吃，再加兩個煎蛋。」

「行。」賀海舟拉長音回道。知道吃就行，說明沒啥大事，單純就是閑的。

窗外明月高掛，夜色動人。各種燈光照進來，在白色的牆壁上反射出斑駁的光影，一閃而過。

室內兩個大男人臉對臉，都毫無美感的捧著大碗稀里呼嚕的吃麵條。

都說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

碗擱到洗碗池泡上，兩人默契的走到陽台來。

窗戶剛打開一條縫，風就灌進來。驚蟄已過，氣溫開始逐漸回升，風也不再寒冷刺骨，轉而變的溫和。當它輕撫過臉頰和脖子時，好似愛人的呼吸，輕盈纏綿地撲來，帶著一絲暖意。

打火機啪的亮起，不過幾秒又熄滅，微弱的火光里兩顆頭貼近又分開。

兩股白煙在空中糾纏片刻，勾勾繞繞的漸漸散去。

忽明忽暗的火點燃燒殆盡，被摁在廢棄的花盆裡，留下最後一道痕跡。

黑暗裡，王齊緩緩開了口：「你說，我們這樣的人，老了會是什麼樣？」

老了會是什麼樣？賀海舟手摸下巴，琢磨著說：「什麼樣？普通老頭樣。唯一不同的是，別人是老頭牽老太太，我們是老頭牽老頭。」

這樣一想，畫面就有了，80歲的他牽著69歲的程慕清。不對，估計到那時候，得是程慕清牽著他了。甭管誰牽誰吧，都挺好。

王齊噗呲一聲樂了，「虧你想的出，還老頭牽老頭，老太太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你。」

「老太太不會，估計得是老頭的口水。」賀海舟也樂了。

「你後悔過嗎？」王齊的臉被車燈晃過，他抬手遮擋住眉梢，順便也擋住了眼底的無奈。「我最近老是想，要是我是個女的，或林澤是個女的，我們就能正大光明的談戀愛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