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小心碰到胸前，激的程慕清疼的打了個哆嗦。他嗖的又掀起點被子，只露出兩顆圓溜溜黑黢黢的眼珠，兇巴巴的：「還有，你下回別咬人，太疼了。」

「嘿，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戒指呢，怎麼沒帶？」賀海舟伸手卡住他，居高臨下質問他。

戒指，戒指當然是藏起來了，在學校那敢戴。可昨天來怎麼就忘記拿上了呢！程慕清理虧的沖人笑，可憐兮兮的討饒：「啊，出門太著急忘了，要不……要不你再咬兩口解解氣？」

他不過是一句客套話，想著人都是有同情心的，他都這樣了，賀海舟應該不好意思和他計較戒指了吧！

那成想，人家聽完很勉為其難的點頭答應了，抓著被子一角就掀翻在地，睡衣撩到脖子上，張口咬下去。

從用力程度上，程慕清沒有感受到任何同情心。

「……」

他雙腿胡亂蹬起，被死死壓住。

「別動，還差一口呢。」聲音無賴至極，聽上去就那麼欠揍。

「你……我……我中午不吃飯了。」程慕清拿出殺手鐧，賭氣的提出警告。

他身上的重量瞬間一輕，賀海舟翻身下來躺到一邊，「行吧，先欠著。」

那就等中午吃完飯再要賬，不過得加點利息。

周末的好心情持續到周三，一通陌生電話把程慕清打落到谷底。

中午的食堂，喧囂熱鬧，劉子陽端著一大盤宮保雞丁，賤兮兮的模仿著店小二：「快快快，騰個地方，客官你要的新鮮熱乎的菜來啦。」

宋飛站起身，手裡的筷子精準的夾起一塊肉放進嘴裡，齜牙咧嘴的說：「唔，好吃，好吃。」

「真特媽的跟著你們敗興，好像幾輩子沒吃過飯似的，下回吃飯別叫我。」劉文濤朝三個室友使眼色，佯裝生氣的罵，他對象閨蜜在隔壁桌吃飯，可不能丟這人。

沒一個人搭理他，等他隔空和對象閨蜜打完招呼，準備下筷時，盤子里肉沒了，沒了。

其餘三個人都把自己的碗摟在懷裡，故作神色如常，眼神飄忽著就是不和他對視。

劉文濤「啪」的一摔筷子：「還能不能處了？啊，是打算現在就絕交吧。」

「哪能呢？都春天了火氣怎麼大幹嘛？來來來，胡蘿蔔最有營養了，都給你。」宋飛推著盤子里剩下的胡蘿蔔丁，毫無愧色的胡謅。

那個陌生來電就是這時響起的。

程慕清以為又是推銷信用卡之類的呢，不在意的接了起來。

金飛的聲音就順著電話傳過來，嚇的他放下碗轉身就跑去樓梯口。

留下的三人面面相覷，眼神交流著：這是談戀愛了？

「有……有什麼事嗎？」程慕清氣息不太穩著急的問。

金飛焦急的聲音順著聽筒鑽進他的耳朵：「清清，我和你媽媽在上次的那個酒店，電話里說不清楚，你現在能過來一趟嗎？你媽媽特別不好，她說……說不想活了。」

程慕清答應半個小時就到，掛斷電話，他六神無主的想像可能發生的情況，但他們母子十幾年沒有聯繫過，他根本無從了解。

疲憊的回到桌邊，碗里的肉已被瓜分完，他強迫自己咽下一口米飯。擦了擦嘴，站了起來：「我胃不舒服，先回去了。」

「欸，別不高興，逗你玩兒，我們把肉還給你。」劉文濤盯著程慕清灰敗的臉色，覺得自己過分了，急忙補救著說。

「我是真的胃疼了，回去吃點藥，你們慢慢吃。」沒等說完，程慕清就走遠了。

「那你趕緊回去吃藥，別……」劉文濤沖著他的背影喊。

程慕清的胃不好，全宿舍都知道，他們習慣了，繼續坐下來吃飯。

急急忙忙打了輛車，趕往約好的地點。

敲門聲一響，沈芸清火速的弄亂頭髮，又咬牙擰了一把大腿，疼她的生硬的擠出了幾滴貨真價實的眼淚。

等程慕清一進門，她攥著水果刀，作勢就割手腕。

金飛配合的默契的在她割到手之前搶奪了水果刀，氣急敗壞的抱著沈芸清勸說：「清清來了，我們想想會有辦法的，芸芸，你要是有什麼三長二短的，我和清清怎麼辦？你是他唯一的媽媽。」

或許是演技太出色，金飛愣是跟著掉下了珍貴的眼淚。

「那個……到底怎麼了？」程慕清還是無法叫出媽媽兩個字，只好看著沈芸清問。

沈芸清哭哭啼啼的只是反覆講著不活了，活不下去了。

沒有辦法，只好由金飛來說。

他的朋友有一個好項目，投資小，利潤高，周期短。於是兩人本想借錢生錢，拿著上次的錢投資，以期能掙筆錢，然後再還債。誰知那個人拿了錢沒多久就失蹤了，他們多方打聽才聽說是偷渡去了外國。人跑了，錢一分也沒有要回來。又被追債的打上門來，威脅說如果他們三天之內還不上錢，就砍一隻手抵債。

「我的錢都被騙了，那有錢還債呀，與其讓人砍掉一隻手，還不如死了算了呢。」沈芸清趴在地上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起來。

程慕清當即急了眼，質問為什麼不還債，要去投資那種不靠譜的事兒。

「是，清清說的對，是我們糊塗了。可是你媽媽也是為你好，她想著萬一投資能掙回來錢，就可以把你的錢還給你了。說不定還能多掙點，給你買房買車呢。清清，你可以埋怨你媽媽傻，但是你不能辜負她的一片好心呀！」金飛痛心疾首的說著他這幾天搜腸刮肚編出來的詞，感覺自己發揮的簡直堪稱完美。

八萬塊錢就這麼打了水漂，連個水花都沒聽到。那是他捨不得吃捨不得穿攢了多少年才攢下來的。

程慕清獃獃的站在原地，木然的問：「那現在怎麼辦？」

沈芸清爬過來，抱住兒子的腿，揚起那張沒有血色的臉：「清清，你幫媽媽最後一次，媽媽這次一定好好的把債還了，然後找份工作。錢就當是你借我的，我給你打借條，五年，不，三年我一定還給你，好不好？媽媽不想少一隻手。」眼淚鼻涕滾過皺巴的嘴角，落在玫紅的絲絨連衣裙上。

「多少錢就夠了？」程慕清說。

「十萬，十萬就夠了。」沈芸清吸一口氣，怕兒子聽不清的重複了一遍數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