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二節課，沈芸清發來了見面地點，一個離學校不太遠，程慕清常去的小公園。

他的心莫名就心慌意亂的沉了下去。

沈芸清緊緊手裡的包，給自己鼓氣加油，口中念念叨叨背著什麼詞似的。

每當忘記了，她就回頭看向一旁的灌木叢，那裡，金飛正貓腰扒開密不透風的灌木枝，順過一點縫隙，緊張的關注著這邊的動靜。

看到程慕清遠遠走來的身影，金飛咳嗽一聲提醒了沈芸清，把腰身彎的更低，幾乎要趴在地上。

沈芸清忙亂的整整衣服頭髮，又扯出一個勉強算是溫柔的笑容，迎著程慕清上前去，「清清，來，這邊。」

她殷勤的讓程慕清在石凳上坐下來，關切的問：「今天上課累不累？」

「挺好的，不累。」程慕清拘謹的說。

春天來了，公園裡的花兒奼紫嫣紅的競相綻放，好像在比誰更美更嬌艷。

湖裡的蓮葉嫩綠綠的伸出長長的根莖，隨風飄舞著。不時的有幾對鴛鴦游過來，又深情款款的雙雙遊走，只留一道旖旎的水波。

微風拂過臉龐，像媽媽溫暖的掌心。

程慕清側頭看了沈芸清一眼。

四十幾歲的人了，還不服老的畫著誇張的濃妝，黑髮下隱約冒出幾根銀絲來，和下半截焦黃的發色形成強烈對比。

身上是玫紅又俗氣的絲絨長裙，咖色的高跟鞋鞋跟外側都磨毛了。斜跨包上滿滿的水鑽，在柔和的陽光照射下，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晃的人眼疼。

沈芸清見兒子不主動開口，一時沒了主意，不住的偷偷弊向灌木叢。

金飛急的想要蹦出來替她說，可最後還是忍了下來，他暫時還不能露面，萬一賀海舟不想借錢給他們，他有更重要的任務。

「清清，我和金飛分手了，想回來做點小生意，你看行嗎？」沈芸清打量著兒子的臉，小心翼翼的試探著口風。

程慕清遲鈍的啊了一聲，當然好了，「好啊，我周末還可以去給你幫忙。」

沈芸清支吾了半天，又瞄了一眼灌木叢，終於下定決心，她對上兒子那和她一模一樣清澈的大眼睛，為難的說：「可是做生意要先投本錢的，你能不能借給我些錢？」

又是錢？程慕清脾氣再好，也忍不住了：「我沒有錢了，現在還欠著朋友一萬五呢。我還在上學，怎麼會有錢呢？」

沈芸清沒想到他沒有一點商量餘地的一口拒絕。沒錢的後果是什麼，她心驚膽戰。

「你男朋友不是很有錢嗎？讓他借給我們點怎麼了。他一個老男人把我如花似玉的兒子拐到手了，出點錢怎麼了？」

程慕清驚恐的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寒意隨著腳底升到了頭頂：「你在說什麼？」

沈芸清輕哼幾聲，擺出一副你別想瞞我的表情。「我都知道了，我還知道他住在哪裡呢。你就告訴他，是你媽媽用錢，我不信他會不借？又不是不還，等我掙了錢，一定還他的。」

「你借多少？」程慕清沉默片刻，低聲問。

「就借五十萬，我給他打欠條，三年期限，到時候一定還他的，加利息都行。」沈芸清以為抓住了兒子的把柄，話語間掩飾不住的得意。

「那你做什麼生意？打算怎麼做？每年利潤能有多少？」程慕清一連拋出三個問題。

「……」

這個問題把沈芸清難住了，因為她根本就沒想到兒子會問的這麼細，她就是來騙錢的，又不是真的要做生意。

「賣服裝，女裝，我準備去商業街開一家品牌加盟店，光加盟費就要三十萬的，再加上裝修、前期鋪貨、請員工，五十萬都不一定夠。先借他五十萬，等以後周轉不開了，再借。」沈芸清好歹混過幾年大城市，瞎話張口就來。

借五十萬，不夠再借。程慕清心寒，媽媽大概覺得別人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吧，即使賀海舟有這麼多錢，也肯借，他自己都不會同意的。這擺明了就是個無底洞，把錢往水裡扔。

「他沒有那麼多錢，他就是打工的，而且還有房貸車貸，掙的錢剛夠生活。你再想想別的辦法吧。」程慕清知道，這次他無論如何都不能再答應下來了。

聽到沒錢不借，沈芸清秒翻臉，「還不是一家人呢，你就會替別人省錢了？真是我的好兒子，媽媽有困難你都不幫，一心只想著野男人。你說你倆都是男人，最後能有什麼好結果，現在多撈點錢在手裡，以後分了日子也能過的滋潤。你別犯傻，我是過來人，不會害你的，正好趁這個機會多要點錢，媽媽先用著，我只有你一個兒子，將來財產還不都是你的嗎？」

外界的聲音程慕清從沒有介意過，畢竟都是外人，可自己的媽媽這麼說，他還是失望。「他真的沒有錢，上次的錢就是問他借的，那也是他的全部積蓄了。」

「我不管，你要是不好意思開口，我就自己去找他，反正我知道他住在紫薇城。對不對？」沈芸清和兒子交了底，大有你不借，那我就去要的意思。

「你……」

他們連賀海舟的住處都知道了，接下來還能放過他嗎？可是多少錢他們才會滿足呢？如果永遠不滿足，一次又一次的要錢，什麼時候還是盡頭呢？程慕清腦中嗡嗡作響不敢再想下去，他努力的讓自己盡量看起來平靜一些，「我先問問他看還有錢嗎？等下周告訴你。」

沈芸清一聽兒子鬆口，高興的差點笑出來，「下周不行，時間太長了，不行，你三天之內必須給我準話，不然我就自己去找他。」

「我要周末才能見面，三天時間肯定不行的。」程慕清頹廢的說。

「那就周末給我答覆，我只等到星期天。」沈芸清說完感覺過分，又軟下聲來哄著兒子：「我是你媽媽，我不會害你的，錢借來開了店，掙錢了攢著給你買房子買車，以後咱們住在一起，媽媽來照顧你，多好。」

後來又說了什麼，程慕清渾渾噩噩的都沒有記住。他只知道，他要面臨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