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醒醒啊少爺！我都喊了這麼半天了，少爺怎麼還沒醒！雲錫少爺？您沒事吧？快醒醒啊。」方雲錫在一片嘈雜的呼喚聲中逐漸轉醒。

「芸娘？怎麼這麼吵，發生什麼事了？你這般慌張是要做什麼？」方雲錫不滿得抱怨道。

自從方雲錫做了丞相，便少有能安穩入睡的時候，平日里他在丞相府時候少，每每遇到些不長眼的人，擾了他休息，柳芸霜都會責備上幾句，怎麼今日她自己反倒成了那擾人清夢的。

「少爺！您總算醒了，方才你在床上睡著了。不知為何卻一個勁兒的哭，芸兒怎麼喊你都沒有反應，也不曾醒來。是不是被夢給魘著了，您可嚇壞我了。」

方雲錫聽著這聲音有些不對勁，轉頭看去。誰曾想居然見著一個還未束髮的女娃兒正站在他床邊，模樣瞧著有些眼熟。

許是剛才給她急壞了，此時那女娃兒的眼角還泛著點點水光。

「···芸娘？」方雲錫有些不大確定的喚道，這女娃兒的模樣和他記憶中中的那個名字漸漸重疊了起來。只是這年歲，著實太小了些，讓他一時有點不太敢認。

「少爺您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喚我作什麼芸娘？」小小的柳芸霜不解的看著眼前的少爺，她實在想不通，怎麼一晚上的功夫，自家少爺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今日的方雲錫不僅給她改了稱呼，還莫名有種駭人的氣勢，就好像她家夫人生氣時的模樣。

「你！」方雲錫帶著些許激動，一把拽過柳芸霜的手問道，「如今是何年月？」

「天、天辰八年···」柳芸霜小聲地回答道，不知為何，她對眼前的小少爺有些莫名的懼怕。

「···天辰八年，原來如此···我竟真的回來了···」方雲錫喃喃自語道，抓著柳芸霜的手不自覺得收緊了幾分。

「少爺，疼···」柳芸霜掙扎著想要將手拽出。

方雲錫這才覺察到自己的失禮，慌忙將她的手臂鬆了去。滿臉歉意的說道，「芸···芸霜，對不起啊，抓疼你了吧，我剛剛···被夢魘住了，有些分不清虛實，嚇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啊。」

「呼···少爺沒事就好。」小小的柳芸霜聽了方雲錫的話，有模有樣的抬手拍了拍方雲錫的背，安慰著說道。「少爺別怕，芸兒在這呢。早些歇息吧，明日您還要和夫人一起進宮，可不能精神不好。」

「···嗯。」方雲錫點了點頭，努力回想著自己幼時的模樣，『一派天真』的看向柳芸霜說道，「芸霜姐姐也早些休息吧，我沒事的。」

「好，給你這個香囊，是我阿娘親手做的，少爺你把它放在枕頭底下壓著，這樣就不會有什麼髒東西敢進來了，你肯定能睡得很香很香。」柳芸霜從自己的腰間解下一個香囊，遞到了方雲錫手中。

「嗯，多謝芸霜姐姐。」方雲錫捏緊了手中的香囊，那熟悉的物件，勾起了他許多不好的回憶。

他還記得這個香囊，他前世曾見過。

在那時，柳芸霜便一直帶著這個香囊，即便後來這香囊染了血、掉了色，卻依舊被她收得仔仔細細，每日裡帶在身上。但那時的香囊裡面，裝的再早已不是什麼安神的香草，而是柳芸霜的相公，他的三師弟，楊安辭的骨灰。

在方雲錫記憶中，當他突然得知三師弟楊安辭離世時的消息時，他第一次違背了葉槐安旨意，從與妖族對抗的前線趕回了柳芸霜身旁時。

那一日，方雲錫記不清究竟陪著柳芸霜在楊安辭的墓前跪了多久，但方雲錫卻還記得她開口說過的話。

她說：「少爺，我本想隨他一起走，但是一想到，若我不在了，少爺你就再沒有親人了···我就不能自私得隨他而去了···少爺你說，安辭他該是不會怪我，他會等我吧？」

香囊中安神草的味道讓方雲錫逐漸定了心，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重新回到了二十年前。

此時年月尚早，那些讓他後悔不已的事都還未曾發生，只是這一次他又是否有能力去改變那一切所謂的『命定』？甚至於這一次他還背負著那個所謂的『任務』？

*

這世上沒有什麼恰巧之事，一切的巧合皆有因果，所以當那自稱『冥主』之人出現在方雲錫面前時，告知他『真相時』，方雲錫發現自己的內心居然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新的妖皇本應在這百年間誕生，卻因為有人妄想更改命數，而生生錯失了機會，天道的責罰眼見便要來臨，此世你必須要讓『四靈歸位』確保新任妖皇的繼位，才能躲得過這蒼生浩劫。」面前自稱『冥主』的男人，面無表情的對著方雲錫說道。

「所以，你的意思事，要讓我重新回到二十年前，去改變已經發生的一切？」方雲錫不大確定的看向眼前之人。

稍稍思索了片刻，方雲錫輕笑道，「恕雲錫直言，雲錫自認不過區區凡人，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去改變『命運』，冥主大人這話，實在是太看得起雲錫了。」

「你！」那冥主皺了皺眉。心中不住地想著，這方雲錫同他得到的消息中所說的『謙遜有禮』似乎不盡相同。「你便不怕這人間浩劫將人界毀於一旦？」

卻不料，方雲錫聽他這般說辭，仍舊沒有絲毫動容。

方雲錫的目光看向身旁似是沒有盡頭的河水，緩緩說道，「我在意的人···已經不在這世間了，人生這一場我努力了，為了『顧全大局』，我害死了自己明明該護著的人，將太多在意我的人，一步步推向了絕路。我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在意什麼人間浩劫？我也不過是一個被命運愚弄之人，又有什麼能力去阻止？」

「你便沒有什麼後悔之事？沒有絲毫的不甘心？」『冥主』皺眉道。

「即便後悔不甘心，我卻知曉這世間早已沒有能令我回頭之路。」方雲錫目光深沉得看向『冥主』。

「雲錫的心很大，想要顧全的太多反而什麼都沒有得到，雲錫的心又太小，真正在乎的那些人全都因我而死，如是這般冥主大人還認為，我能斗得過所謂『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