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澈一覺睡到了下午，理療艙內溫度適宜，但他醒來的時候還是出了一身黏膩的汗，燒倒是退了，但高燒過後的身體卻像是經歷了一場大戰，四肢酸軟無力。

晉虎已經不在了，恆澈也不擔心別人不知道他發燒給他記個「逃避訓練」的過，畢竟送他來醫務室的可是大隊長本長。

理療液早就輸完了，晉虎應該是在理療倉停止工作之後走的。

恆澈掀開蓋子坐了起來，想散散身上的熱氣。他看著擺在床邊曾被人坐過的凳子，怔怔的出神。

曾經所有解釋不過去的不合理，現在好像忽然都被疏通了。

為什麼莫爾頓一開始要針對他，為什麼班傑明對他總是一副虛偽的笑臉，為什麼麥克要在格鬥場上教訓他......

現在看來，大概是因為他只憑一己之力，就觸及到他們內心最不可觸碰的底線吧......

而可笑的是，這一切還是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

恆澈忽然一瞬間對人世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厭惡感。

來到世間我們沒有選擇，可等我們長大，自以為能掌控一些事情的時候，卻總是會措不及防的發現，微弱如塵埃，渺小如螻蟻的你啊......

又能掌握的了什麼呢？

他轉頭看向窗外在夏末還努力保持鮮艷的綠色的樹葉，聽著樹葉間苟延殘喘的夏末蟲鳴。

恍然發現，自己的人生被自己經營到現在，後無來路，前無歸途。

唯有「可悲」二字，尚能概括他這莫名其妙的一輩子了吧。

恆澈短暫的傷悲春秋完，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其實也沒什麼需要收拾的，他來的時候就是被晉虎從床上扒啦出來的，只把外套披上就可以回宿舍了。

走之前醫生還是給他開了理療液。

雖然恆澈一再強調，他一個當兵的身子沒這麼虛，但是和藹的軍醫大姐姐還是強硬的塞給了他一整袋的理療液，並且對於他覺得自己身強力壯不會生病這件事進行了深刻的政治教育。

恆澈：「......」怎麼這幾天他總被提摟著說教呢......

恆澈一個人回了宿舍，這個點大家都去訓練了，宿舍安靜，剛好順了恆澈的意，他一點也不想別人來問他為什麼會發燒。

他的心裡空落落的，可究竟是為什麼，他卻一個合理的理由也找不出來。

或許他應該選擇退伍了？或者申請調去別的戰隊？雖然需要走關係，但是現在看起來，動用他爸似乎也不是多麼丟人的事了，畢竟他現在正在經歷比求他爸更丟人的事......可是，他來這裡的初心又是什麼？

他被人當做替身，卻以為這是人世間不可多得的真愛......

這算什麼？他與晉虎一開始又是為什麼攪和到一起去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發燒燒壞了腦袋，總之現在，他對於這所有的關係，腦子裡只剩一團亂麻，他理不出任何頭緒，做不出任何稱得上是理智的決定。

他坐在窗子跟前，抱著煙灰缸抽煙，一根又一根，一盒他進宿舍時剛打開的煙，很快就見了底。

也不知道是指望尼古丁可以幫他理清楚這些亂麻的關係，還是指望尼古丁能給他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恆澈發獃發到日落西山，隊員們收隊回宿舍。

晉虎今天訓練很賣力，不知道的以為是最近又有什麼不得了的星際任務要出了。

畢竟像他們大隊長這樣的人，雖然還是奔跑在前線的，但是體能這東西，一般達到頂峰以後，也就很難再有什麼突破了。好不容易熬成個領導，這種基礎的體能訓練，當然是能逃就逃啊。

結果他們大隊長今天卻好像吃了興，奮劑一樣，跑個障礙恨不得把地跺穿，搞得眾人也都不敢懈怠，拼了命的跟在他們的親隊長屁股後面，一邊吃沙子，一邊咬著牙跟上他們隊長如狼似虎的訓練度。

晉虎也說不上來，他就是心裡很慌，具體慌什麼他又講不出個所以然來，非要追究一下，大概是在慌亂恆澈的態度吧。

但是他又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件事，於是只得靠高強度的體能訓練來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其實恆澈也沒做什麼，他在理療倉里的時候，中間清醒的那一會，不跟他說話指不定是真的被燒得筋疲力盡了。

可他就是很慌亂，這是人類傳說中快要退化沒的第六感麼？他很想見到恆澈，甚至可以說有些急切。

等到他好不容易挨到訓練結束，頂著一身臭汗回到宿舍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衣著單薄的恆澈，正站在窗戶邊上抽煙。

恆澈聽到開門聲，夾著手裡的煙轉頭看向他。

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今天天氣不錯，罕見的火燒雲把遠方的天空照的火紅。

餘暉撒到恆澈身上，本來溫馨的暖橘色，照到恆澈形單影隻的身上，卻莫名令他看起來盡顯孤獨。

煙霧繚繞後他的眼中滿是絕望。

絕望？晉虎一瞬間懷疑自己是看錯了，為什麼他會絕望？可是這個想法一產生，他忽然覺得似乎恆澈方才身上的孤獨也是他掩蓋自己內心絕望的一層面具。

晉虎忍不住走上前，他不喜歡這樣絕望的恆澈，彷彿這萬千浮世早已經沒了什麼能走近他內心的東西。

或者說，他已經沒有心了，沒有跳動的心臟，沒有鮮活的軀體，像是一具被時光拋棄的古老木乃伊，腐朽的停留在無人問津的角落，再沒有活過來的可能。

晉虎心中的慌亂更大了，毫無規律跳動的心臟令他的腳步都有些踉蹌，他明白這種慌亂了，他似乎是快要抓不住恆澈了，可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離開？他會去哪？

晉虎呼吸粗重的走到恆澈跟前，說不上來是訓練時沒調整過來還是因為慌亂跳動的心臟讓他呼吸也有些困難，不到十步的路，他卻走的比下午訓練時還要累。

他站在恆澈跟前，兩人不過一步之遙，卻都沒有了下一步的動作。

恆澈站在原地，看著怯場的晉虎，他將手裡的煙頭摁滅在煙灰缸里，對著晉虎的臉吐出了最後一口煙。

晉虎被煙噴的忍不住閉了眼睛，下一秒夾雜著薄荷和尼古丁味道的唇毫不猶豫的吻了上來。

恆澈有些瘋狂，甚至比知道真相時那天還要瘋狂。晉虎也被他這種瘋狂感染，也開始瘋狂的回吻他。

兩人都沒有理智可言，只剩最原始的，瘋狂的獸，欲。這種親熱沒有任何溫存可言，只有如野獸般的廝殺。

晉虎循著本能，一把將恆澈掀過去，讓他用後背對著自己。順手脫下了恆澈單薄的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