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之是在一間雅室中見到的景王，一身黑色鑲金邊的袍子，長發高高束起，二十四五的年紀，豐神俊朗，周圍更是正妹如雲，呈半包圍狀環繞其身側。

此時雅室內正在歡歌悅舞，七八個穿著大紅衣衫的姑娘光著腳丫，佩戴著丁零噹啷的手鏈腳鏈，跳著林清之從未見過的舞蹈，邊上還有幾個樂師在伴奏。

林清之是由秋月領進門的，到了立春舫後一路暢通無阻，直達雅室。

木門被推開的聲音響起，不少人朝門口看去，接著便見秋月帶著個人進來了。

景王於承言也看到了過來，一見是秋月便調笑道：「今日的秋月比昨日更美。」他的眼神絲毫沒在林清之身上停留，光顧著調戲秋月。

林清之的小廝小吳不禁撇嘴，景王殿下這好色之名果真名不虛傳。

秋月則捂嘴輕笑，「殿下莫要戲弄奴家。」比起景王，她這個朱顏舫掌櫃更明白輕重緩急，只見她退開一步，讓出身後的林清之，介紹道：「這位是林清之林大人，是洛川新上任的縣令。」

「下官林清之，拜見景王殿下。」林清之順著秋月的介紹躬身行禮說道。

「哦，林大人。」對此，於承言倒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側頭一口咬下身邊美人遞來的果子，嚼到一半才像是反應過來般頓了頓，臉上也顯露出古怪神色，問道：「你是新上任的縣令？」

「是。」林清之答，大概猜到了景王想說什麼。

果不其然，得到林清之的答覆，於承言露出些許興味，說：「聽說你今日在城外怒斥百姓愚昧，說要捉住『假扮成鬼』的真兇？」

林清之：「……」

謠言實在可怕，林清之自認語氣不差，什麼時候變成怒斥百姓了？愚昧這個詞也不曾說起。倒是後半句，是真的。

對此，林清之只得回道：「下官必定竭盡所能，捉拿殺害數十條人命的真兇！」

「好！說得好！」於承言拍手贊道，「有志氣。」

難得被人鼓舞，林清之嘴角剛要翹起，就聽於承言悠悠吐出後半句：「早日解決鬧鬼案，本王也能早日重建洛川不夜城景象。」

「……」

他就該知道景王除了關心他的美人與生意，其他一概不重要。

「不過——」將手搭回美人香肩，於承言話題一轉，面容嚴峻，「大人夜裡可要小心些。」

於承言的話讓林清之聯想起衙役們說的洛川縣令離奇上吊事件，不論防守有多嚴密，查案的縣令都被發現弔死在自己房內。

但是，這嚇不退他！

「多謝殿下提醒，下官會留意的。」林清之回道。

又說了兩句話，林清之自覺打擾了景王賞美人，便起身告退了。

等出了立春舫的門，他被身後追來的秋月叫住：「林大人！」

「月姨還有何事？」林清之停步，問道。

秋月將手中的油紙傘交予小吳，對林清之說道：「奴家瞧著天色該是要下大雨，回府門的路遠，怕大人路上淋了雨。」

聞言，林清之抬頭一看，見頭頂果真烏雲密布，是有下雨的徵兆。

「還是月姨思慮周全，多謝。」

告別秋月，兩人剛進了城門，便聽一聲重鎚雷鳴，瓢潑大雨突然而至。

小吳趕緊撐開油紙傘，舉過林清之頭頂。

雨水砸碎在油紙傘上，與電閃雷鳴相呼應，聲音可怖。

兩人不由加快了腳步。

只是，剛回到衙門，林清之便被屋裡的陣仗嚇到了。

「你們……」他指指灰撲撲的幾人，問：「怎麼變成這樣了？」

「大人！」眾人見到林清之後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紛紛撲上前訴苦：「我們按您的命令挨家挨戶搜查那個裝神弄鬼的大祭司，但洛川百姓非但不配合，還要將我們趕出來。」

「……他們趕你們，你們就出來了？」林清之問。

「哪能啊，大部分人家我們都搜了，有兩三家我們實在闖不進去……」一個捕快說道。

聞言，林清之說：「好，我知道了。」

他繞著大堂走了三圈，邊走邊思考。捕快衙役的目光全放在他身上，隨著他的動作轉了三圈。

最後他做出檢討：「不行，這事拖不得。」林清之說完看向小吳，「你去打聽打聽，那江湖騙子什麼時候來的，到洛川後又做了什麼？」

如果僅僅只是宣揚河神之說，不該有如此轟動的效果，也不該有這麼多人信仰，他必定是做了什麼才能讓百姓深信不疑。

小吳打探消息的速度很快，就如同這雷雨，出門時還在下，回來時便停了，來得快去得也快。

聽他說，那位大祭司的故事可謂家喻戶曉，他是找飯館小二問的，才剛起了個頭，對方就如倒豆般全倒了個幹凈。

那位大祭司是兩個月前來的洛川，那時的縣令是一位姓高的大人，正好是林清之的前任，在這兒總共待了三個月，在任期間別說追查鬧鬼案了，一到夜裡，更是連門都不敢出，這才保全性命，安然離開洛川調任他處。

至於大祭司，據小二口述，他是在一個萬里無雲的晴天到的洛川，無人知道他的名諱，也無人知道他的來處，只知他一進城便在鬧市區做起了法事。內容稀奇古怪，卻看得人們嘖嘖稱奇。

起初，人們只是覺得有趣，便多看兩眼，扔幾個銅板權當做打賞。哪知，他離開時竟是看也不看地上銅錢，徑直走了。

當天夜裡，人們驚奇的發現，今夜居然沒有夜遊的鬼怪！連敲打聲都沒了！

於是，當第二天那人來時，就被洛川百姓團團圍住，追問緣由。他說他是河神的使者，受命而來，保護洛川百姓，但由於法力有限，無法每日施展，需要透過百姓供奉河神獲得信仰之力方能施法。

從那日起，河神廟內便香火不斷，直到今天，祭祀被打斷，大祭司下落不明。

聽完以上言論，林清之的第一反應是：大祭司必定和夜裡裝神扮鬼的人是一夥的！抓住他也許便能摸到真相！

他看向一旁呵欠連天無精打採的捕快，說道：「傳令下去，一定要找到那個大祭司，抓回來！若是有人阻撓辦案，一律關入大牢，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