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都是尋常百姓，關入大牢的命令一出，還真沒人敢造次了。

捕快衙役順順利利搜遍了所有人家，甚至連景王府都得到景王殿下許可搜了，仍舊沒找到大祭司。

難不成是出城逃了？

可他就算是真跑了，也必然是匆匆忙忙，河神廟內的進貢還在，如果他是為了謀財那便一定還會回來。

想到這，林清之立刻派人守住河神廟，又命城門守衛注意進出百姓。

等一系列忙活下來，天也逐漸變暗。

很快，夜幕降臨，洛川家家戶戶關緊門窗，不敢說話，甚至連蠟燭都不敢點。從街頭放眼望去，是黑漆漆一片，只有一兩點燈火。

林清之吃過晚飯，沒有立刻出門，而是回到書房坐下，翻出歷年曆代洛川縣衙宗卷，打算先熟悉一下業務。

小廝小吳就站在一旁為他磨墨。

期間他還招來了衙門裡的師爺，詢問了些洛川的情況。

洛川縣衙的師爺姓李名意錦，是個文弱書生，參加了五六次科舉考試，不中，便當了這兒的師爺，混口飯吃。

而最重要的是，這位師爺是衙門內唯二兩位從一年半前當值到現在未曾出事或離開的人之一，另一位是個傻子廚子，聽說是高燒不退，燒傻的，已經傻了五六年了。

既是要了解情況，林清之自然不會去詢問傻廚子。

不過，林清之後來發現，找李意錦來好像也沒什麼用，因為他剛說讓李意錦詳細說說一年半前的情況，對方就抖如篩子，面色慘白，將暈不暈的模樣，嚇得林清之趕緊讓小吳將人送回去，叮囑其好生休息。

等人送走了，林清之揉揉眉心，坐回位置上。

許久之後，小吳回來了，見林清之還在埋頭看宗卷，便說：「老爺，您該休息了。」

林清之擺擺手，「不急，子時我還要出去一趟。」

「您這是！」小吳慌慌張張說出幾個字，這才驚覺聲音太大了些，小心翼翼左右四顧後湊近了些，彷彿是在害怕被誰聽見般低聲問道：「您這是要上街？」

子時是鬼怪夜遊最熱鬧的時辰。明知如此，這個點還敢出去的人，不是作死，那便是要去捉鬼了。只是據傳之前不乏有子時上街的能人異士，但第二日都成了街邊的屍首，無一例外。

「是啊，」林清之看起來倒是蠻無所謂的，似乎並沒把傳聞當回事，「既然要徹查此案，自然要上街一探，見見那幾位扮鬼的仁兄。」

「可是…可是……」小吳「可是」了半天，愣是沒蹦出第三個字。

林清之幫他說完了：「你怕我遇害？」

小吳舒了口氣，「對！」

「那你陪我一起去，保護我？」林清之問。

瞬間，小吳滿臉漲紅，眼睛瞪大，身體不自覺顫抖，「我我……」

見他這副擔驚受怕模樣，林清之笑，「好啦，我逗你的，你這細胳膊細腿跑起來說不定還沒我快，去了也是拖後腿。我一人去就好。」

小吳自知沒有做好一個僕從該盡的義務，小聲建議道：「要不，找個捕快陪老爺一起去？」

林清之瞥他一眼，「你覺得有人會願意？」

小吳閉嘴了。

是了，他都不願意，還有誰願意陪剛上任一天的老爺。

最後，子時一到，林清之站起身，整整衣袖，準備出門了。

小吳將人送到門口，提著盞燈籠，瑟縮成一團，眼珠子骨碌骨碌亂轉，生怕有鬼怪從哪個疙瘩里冒出來，「老…老爺，您您您要小心些……」

「我知道了，小吳你快些回去吧。」林清之不甚在意，站在縣衙門口叉腰四顧，思索著該往哪走。

因為是夜襲，他沒點燈籠，就一個人大搖大擺混入夜色，消失在小廝小吳眼前。

小吳本想在門口候著，可周圍風聲呼呼穿過，發出詭異的聲響，不大，卻在靜謐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他抖了抖，趕緊關上門，逃似地奔回住處。

林清之則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兩邊房屋林立，卻都是暗沉沉的，如同兩排吃人妖怪，張著黑洞洞的大口，等待獵物進入圈套。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連飛鳥走獸都不願光臨，林清之像是走進了一座死城，除了他自己，感受不到活物的氣息。

突然，左側街邊響起「咚咚咚」的敲打聲，聲音在空蕩盪的街邊迴響，越傳越遠。林清之循著聲音追去，跑過了兩條街，聲音卻忽然消失。

他剛剛停步，下一刻，敲打聲從四面八方響起，聲聲清晰可聞，敲打林清之耳膜。林清之警惕地左右環顧，周圍雖然昏暗，但借著月色他還是能看清四周，分明沒有一人！

那麼聲音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又是如何做到隱藏的？

從屋子裡？

不對，若是從屋子裡傳出，屋內的人們早該跑出來了。

那又是哪裡？

正在林清之思索之際，一道白影突然閃過，從街的這邊迅速閃到街的那邊，林清之來不及看清，只隱隱瞧見對方似乎披頭散髮，一身白袍。

下一瞬，腳步先一步思考邁了出去，林清之快步追上。

對方行動很快，腳步無聲，也不像是在跑，用「飄」這個字也許更為恰當。他飄得不算快，甚至很是從容，但林清之無論如何使出吃奶的勁加速都無法靠近分毫，只能被不遠不近的吊著，讓他恰恰好追在身後不掉隊。

林清之隱隱察覺對方是要帶他去某個地方，也許是什麼各路妖魔鬼怪聚集地，也許只是想找個好地方把他弄死，但不管是哪種對他來說都是不利的，可他明知如此卻依然不曾停步，更未有遲疑，一副鐵了心要追上對方的模樣。

明知前方是龍潭虎穴，但為了查明真相，再危險他也要闖上一闖！

正當他追著扮鬼之人拐進一個小巷，即將返回大街時，一雙手從黑暗處悄無聲息探出，快速捂住林清之口鼻，動作幹脆利落。林清之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嗚咽，便被拖進陰影里。

此時正巧雲層蔽月，整個街道一點亮光也無，所有的一切統統籠在黑暗中，波雲詭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