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竺枝予系好近乎破碎的衣服，戰鬥結束後傷口的劇痛讓她額頭沁了一層混著血漬的薄汗，靠在一旁的樹上低低喘著粗氣。

寂然無聲的樹林掠過一隻烏鴉，竺枝予顫顫巍巍支撐著樹幹站起身來，轉身被突然襲來的冰冷手掌扼住脖子，抵在樹上，一具高大的黑色身軀將她籠罩。

劇痛中，竺枝予體力不支，視線模糊，艱難地抬眼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孔。

「呦，這不是百里大人嗎？」

竺枝予輕嗤一聲，有幾分嘶啞的輕佻語氣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熟悉的血液氣味折磨著百里晞的心窩，原本俊美的臉滿是嗔怒，冷峻的眉宇透著幾分扭曲怒視著竺枝予，冰冷的眼神極度凶厲，陰凄的紅曈涌動著前所未有的殺氣。

「竺，你果真不知悔改。」

靜穆的語氣極力剋制著心中洶湧的怒火。

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帶著著幾分不詳的氣息，刺激著百里晞的鼻腔。視線掃過她身上瘋狂蔓延的血絲，雙眉緊蹙。

竺枝予譏諷道：「對付我這樣的小角色居然需要您親自出馬。」

百里晞冷漠又狠厲地質問道：「你的狼毒是從哪來的？」

掙扎中，幾乎筋疲力盡的竺枝予輕薄道：「你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力困筋乏的細嫩小手死命地掰扯百里晞鐵鉗般的手指，羸弱綿軟的掙扎像只疲弱的病貓，在百里晞壓倒性的力量面前簡直杯水車薪。

「連環進食襲擊的兇犯，現在還非法持有狼毒，說得都是你吧。」

「你敢動我，我可是黑綱大人的眷屬。」

百里晞神情冷肅，拿出那張在風衣里藏了許久的文件。

「這個你總該認識。」

看到百里晞手裡那張東西，醒目的紅章，下面還有一道硬朗的簽名，東江省皓州市市級親王：謝謹。

竺枝予瞳孔驟縮，滿眼的難以置信。

「獵殺令！？」

「你的行為已經對我族的生存秩序造成惡劣影響，我有權在這裡解決你，這是親王的意思。」

皓州市的親王能簽發她的獵殺令，說明已經和黑綱交代過了，她的飼主已經保不了她了。

「哈哈哈哈哈……」

竺枝予絕望地笑了，樹影下，殘破的身軀滿是悲涼。

之前被聞人月傷成那樣，即使有狼毒支撐，以人類的身軀也根本扛不住，本就命不久矣，不論百里來不來都難逃一死。

她已經窮途末路了。

竺枝予嗤笑，不屑地揚起頭來，帶著挑釁的意味。用生命最後的體力氣若蚊蠅地嘶吼道：「來啊，狗蚊子，你這陰溝暗井的臭魚爛蝦，有本事你掐死我啊。」

百里晞漠然，只是靜默地看著她，像是居高臨下俯視著垂死掙扎的螻蟻，竺枝予脆弱的脈搏和呼吸漸漸變得微弱，半晌，破碎的少女在他手裡無力地垂下頭去。

見手中的人沒了生命，百里晞鬆手，任由屍體倒在草地上。

「甄白。」

黑暗中，樹上的枝亞動了動，一少年從樹上躍下來。

「百里大人有何吩咐。」

百里晞示意了一下竺枝予的屍體。

「處理掉。」

「明白。」

甄白接到命令，著手處理竺枝予的屍體。處理人類屍體麻煩的很，不像血族，白天太陽一出來就什麼都沒了。

百里晞走進亭子里查看那位受害者的情況，傷口猙獰可怖，失血過多，受到驚嚇，好在只是昏迷了過去，並沒有生命危險，問題不大。

一會送到桑文那裡接受治療就好。

走進墓地的草叢，冰涼的手指摸上聞人月的脖子。

百里晞神情一滯，指尖停在脆弱的的喉結上。

死了

怎麼會這樣。

冷硬的指尖止不住地顫抖，劉海的陰影下，幹澀凄清的眼瞳里儘是悲愴。

來得太晚了。

我，又沒保護好你。

對不起。

好在時間不長，還不算晚。

百里晞顫著手從衣服里摸索著，不一會從懷裡掏出一個拳頭大小，被一層厚實的純白細絲包裹著的物體，像是一個又圓又胖的繭。

尖牙麻利地咬破手腕，將血餵給那東西，片刻，圓胖的白繭似是有了生命，那數條伸出來舞動的細絲就像是腿一樣，支撐著白繭在百里晞的手上立起來，像是跳舞一樣扭動著。

百里晞從聞人月的衣服里拿出匕首，在屍體心口上剜出一道巴掌大的傷口，深可見骨，還能看到那已經宕機的心臟，蒼白有力的手把那白繭子按在傷口上，白繭鑽停止舞動，鑽進血淋淋的胸腔，將白絲從屍體里擴散開來，像是抽絲剝繭一樣，那染了血的繭層越來越薄，層層包裹下，是一個心臟形狀的物體，紅的發黑，不一會就在那個溫暖的胸膛里安了家，將原本的心臟吃空。

片刻，那顆紅黑色的物體興奮地跳動起來，像是真正的心臟一樣。

「百里大人。您這是。」

甄白看著百里晞出乎意料的舉動，甚是不解。

百里晞不語，將聞人月攔腰抱起，緊靠在身上。

「我把這兩個人送去接受治療，你這邊完事後去向親王彙報工作。」

說著，走進亭子，將裡面那個人帶起來。

「稍後，都清理幹凈。」

「是。」

甄白應下，暗中留意了一下百里晞懷裡的聞人月。

這小子究竟是什麼人，百里大人竟然把親王給他的傀儡心都掏出來了，那可是保命的東西，這麼做真的值得嗎。

罷了，百里大人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用意，我還是認真處理現場吧。

百里晞將身上那兩人穩了穩，隨即離開了後山。

許久。

墓地的血跡都清理幹凈了，只剩下這具屍體，帶回去跟謝謹大人交差，任務就完成了。

甄白起身，扛起竺枝予，後腦忽然遭了一記沉重的悶棍。

眼前猛地發黑，倒在了草地上，竺枝予的屍體壓在他身上。

黑暗中，一尊高大的墓碑後面走出一個修長幹練的人影，手中拿著長刀，身後還跟著一個高大健碩的隨從。

那人走上前，心不在焉地踢了踢竺枝予的屍體。

「起來，我知道你沒死。」

嗓音很輕，語氣卻冷的瘮人。

竺枝予掙扎著翻過身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副天使般的面孔，以為是到了天堂，定睛一看是那個恐怖的人站在自己面前，那人神情極度陰冷，竺枝予滿是恐懼的眼睛正正對上她深淵般的眼眸，不寒而慄，原本就慘不忍睹的臉變得更加傷心慘目。

「紫…紫……紫苑大人。」

本以為可以就這樣靜靜地死去了，結果現實給了她當頭一棒。

眼前人冷冷地站著，有幾分肅穆，極度陰寒的眼神像是看著一隻蛆蟲。

「這還能被抓住，拿了我的狼毒，你就是這麼給我辦事的。」

看到這個人，竺枝予清楚的知道，接下來迎接她的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

這個人會對失去價值的人做什麼事，她比誰都清楚。

畢竟某些事，知情的人越少越好

「別，你…別過……來！」

「廢物，已經沒用了」

語畢，周紫苑麻利地套上外科手套。

俯下身掰開竺枝予的下巴，手指熟練地伸進溫熱的口腔。

指尖靜悄悄在牙床上摸索著。

片刻，周紫苑猛地發力，精準完美地拔出一顆牙來，竺枝予極度恐懼，眼睜睜看著那老虎鉗一般的手拔出第二顆，第三顆，然而此時的她連叫喊的力氣都沒有了。

「看來我的手藝還沒生疏，夠了，解決掉吧。」

周紫苑失去了興趣，口腔里剛勁有力的手指死死堵住了竺枝予的氣管，片刻，徹底沒了呼吸。

她還算幸運，周紫苑並沒有折磨她很久。

血和口水在黃白色的外科手套上極為刺目。

結束了，周紫苑掀開屍體仔細翻找，拿走了竺枝予身上剩下的狼毒，還掏出一串晶瑩剔透的紅手鏈。

「那麼，該發展新的下線了。」

說著，那近乎完美的手推了推眼鏡，冰冷精緻又完美的面孔如瓷偶一般，在月光和鮮血的映照下蒙上了一層詭異的美感，優雅且恐怖。

從前幾天周紫苑發現竺枝予和聞人月有交往的情況時就一直在暗中盯梢了，她知道的太多了，況且那樣的關係下難保她會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別的是誰都沒有關係，可那人偏偏是聞人月。那兩次奇妙的偶然相遇既是提醒更是警告，意在告誡竺枝予：我隨時都在盯著你，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掂量清楚。這層關係，就成了兩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竺枝予早就沒有價值了，掌握那麼多機密，留著只能是隱患。今天來本來是想讓她秘密失蹤的，剛巧趕上聞人月巡邏，鬧這麼一出倒是省去了諸多麻煩。

聞人家的天才貴公子也不過如此。

今天走這一遭，真是發現了不少有趣的事情。

聞人月，明天如果讓我看到你，事情就變得有意思了。

雖然早就懷疑了，百里教授，身份似乎並不單純呢。

如果這都得不出結論，那頭腦未免也太拙劣了。

還有那個親王，可不要讓我逮到你。

周紫苑站起身來，示意了一下站在陰影里的男人。

「過來。」

滿是鮮血的手指了指趴在地上的甄白。

「把他弄醒，剩下的就別管了。」

樹影下，健碩的男子笑得很爽朗，秋波盈盈的熱烈目光隱秘地注視著周紫苑。

「遵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