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無邊的黑暗裡是無限的靜默。

這是一個陰冷幹燥的房間，空氣中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夾雜著一股死亡的氣息。房間牆角擺著一摞箱子，一旁的桌子上堆著一堆雜物，大多是裝藥物的透明容器，還有一些備用的手術刀和縫合用的針線，旁邊的櫃子里擺著幾包輸液用的鹽水和葡萄糖，底下的抽屜里裝著一些醫療用具，桌面被擦得十分幹凈，房間的主人似乎是個相當具有身為醫護人員專業精神的人。

房間靠牆的位置擺著一張微微鏽蝕的鐵床，旁邊還杵著一個細瘦的點滴架子，床上躺著一名蒼白的少年，胸口纏著厚厚的繃帶，將少年膚色襯得比白紙還冰冷，脆弱雙手被鐵鏈牢牢綁在床頭，少年面色憔悴且十分平靜，似乎只是生了一場很嚴重的病，我見猶憐，勁瘦病弱的身軀透著幾分破碎的美感。濃稠的黑暗像是高級又舒適的天鵝絨，如潮水一般將少年包裹，像是為英年早逝的年輕人給予無限的關懷，空調低不可聞的是忙音演奏著悲戚的輓歌。

床上的人睜開眼，目之所及唯有一望無際的黑暗，努力睜開雙眼想要弄清楚周遭的情況，迎接他的只有更加深遠的黑暗，悄無聲息地侵蝕著尚未成熟的心智。當少年想坐起身來的時候發現雙手被床頭的鎖鏈牢牢地禁錮住。原本充滿活力的手臂卻在此刻使不出一點力氣，徒勞無功的掙扎後，少年無可奈何，癱倒在床上。

好冷

我是誰，我在哪。

現在幾點，白天還是黑夜。

我，還活著嗎。

頃刻。

角落的門吱呀一聲打開，百里晞執著一隻蠟燭，走進屋來，燭光灑在冷峻的面容上，在黑暗裡透出幾分隱秘的誘惑。

「你終於醒了。」

頗具磁性的嗓音沉重且溫和。

「你命挺大，時間再長點就真的沒救了」

百里晞在床邊的椅子上坐定，把蠟燭擺到嵌進牆裡的燭台上。

黑暗裡，燭光點亮聞人月和百里晞的臉，聞人月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是躺在床上，靜靜和百里晞對視著。

正欲說些什麼發現嗓子是啞的，只能發出幾陣低不可聞的粗糲喘息，原本堅定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驚駭的色彩。

百里晞見狀，眸子里添了幾分晦暗，喃喃道：「哦對，差點忘了，你已經死了。」

語畢，不由分說地捏開聞人月的下巴，鋒利的尖牙咬穿自己冰冷的手指，不顧強烈的反抗懟進聞人月的嘴裡，將血喂進去。

聞人月驚恐，滿是抗拒，他拒絕接受這甜美的鮮紅，卻被百里晞的手牢牢禁錮住，掙扎著咽了下去，不一會就癱在了床上。

可以了，差不多了。

百里晞將手指抽離，牽出一串晶瑩的水絲，在少年蒼白的嘴角掛了一絲血線，聞人月倒在床頭大口喘著粗氣，他難以接受現在的狀況。

半晌，咽喉湧上一股熱流，聞人月隱隱意識到喉嚨沒有了之前的麻木。

「百里…教授」

百里晞不語，以示默認。

聞人月滿臉驚懼，怔愕著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

百里晞安撫道：「我知道你現在想問什麼，不要著急，我慢慢告訴你。」

說著，起身挪到床上，坐在聞人月的旁邊。

「首先，你已經死了。」

聞言，蒼白的病容帶著幾分心慌，嘴唇微張，怔在原地。

「不必驚訝，你只是又復活了。你剛剛復活，身體只是還不能適應新的狀態，所以我把血餵給你，讓你暫時恢復語言能力。」

聞言，聞人月嘶啞著問道：「是你嗎？」

百里晞微微點頭默認。

「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只是把你復活了。」

提到復活這個字眼，聞人月感到一絲絕望，能夠在那種情況下把接近死亡的人進行所謂的復活，在他的認知里只有一種途徑，那就是初擁。

「為什麼……」

「我只是不想讓你死。」

我想念你，我捨不得你。

聞人月懼目圓睜，夾雜著憤怒一字一頓道：「你讓……我，和你一樣，做…噁心的…吸血……鬼？」

百里晞苦笑，無奈地搖了搖頭。

「在你眼裡，我就是那種趁人之危的小人嗎，還是說，你覺得還是死了比較痛快？」

說著，百里晞換了個姿勢，翹起了二郎腿。

「沒有。」

「那…你做了什麼？」

「我只是給了你一顆特殊的心臟。」

那就是傀儡心。

接著，百里晞不急不徐解釋道：「你當時在墓地斷了氣，而且你原本的心臟被捅穿了，為了把你復活，我把傀儡心植進你的胸腔，這顆心臟賦予你全新的生命，你現在的身體和人類不同，你需要時間來適應。」

聽到這話，聞人月揣揣不安的內心平靜了幾分，似是因沒有變成吸血鬼而感到慶幸。

「我躺了多久。」

「兩天。」

兩天的時間，雖然這段時間不是他巡邏，但是如果一直沒有和皓州的其他血獵有聯絡，難保不會節外生枝，不知道組織有沒有什麼新的安排，而且學校那邊的課肯定是要缺幾節的。

瀕死的時候就那麼一個煩惱，復活的煩惱倒還真不少，既要擔心有沒有被初擁，又要掛念那些大大小小的瑣事，人吶，總是貪得無厭的，聞人月暗自感慨道。

「教授，我問你。」

「你說。」

「我，還算是人類嗎。」

蒼白瘦削的手指緊緊摳鎖鏈，憔悴的面容透著幾分悲壯。

「算，但不完全算，和人類還是有區別的，也不是血族，硬要說的話就是徘徊在生死交界的存在，算是活死人吧。但這並不會嚴重影響你作為人類的學習生活」

「那有影響的是哪些方面。」

「首先，你原本身為人類的力量會變弱。」

聞人月眸子一暗，平靜地問道：「會變弱多少。」

「不會削弱太多，但是以你現在的狀態，你連普通人類都打不過。」

聞人月顫著手，指甲深深扎進掌心，滲出血來。

「我，就這樣了嗎」

「那倒不會，你今後可以透過鍛煉把力量補償回來。」

燭光下，靜謐的黑眸如湖水一般。

在這一點上百里晞有所隱瞞，傀儡心對於人類，削弱的不僅僅是現有的力量，還會拉低身體能力的上限，對人類的生理機制，比如血壓，有微弱的影響。對一般人來說是無所謂的，也並不會過分影響身體的健康，可是對於靠身負戰鬥使命的人來說卻是致命的，這就意味著，今後可使用的最大力量會拉低，無法再突破了。

「其次，心臟雖然賦予你生命，卻會削減你原本的壽命。」

「這個倒不礙事，還有嗎？」

燭光下，百里晞湖水般的黑眸起了幾分波瀾，心窩有幾分擰巴。

「但是這顆心臟會增加你現有生命的韌性，只要心臟不被破壞，你就不會被輕易殺死。換句話說，你的生命不完全算是你的生命，嚴格意義上是那顆心臟的生命，那顆心臟擁有賦予亡者生命的力量。」

聞人月默然。

「還有別的嗎？」

「目前我能告訴你的只有這麼多。」

聞人月輕嘆一口氣，飄渺的語氣多了幾分釋然。

「罷了，我現在能活著本身就很不容易了，哪還有餘力去奢求那麼多呢？」

索性倒頭靠在床頭，接受了現在的狀況。已經恢復清明的眼睛掃視了一下周遭的環境，簡單分析了一下現在的處境。

「教授，這是哪，是您家裡嗎？。」

「不，這隻是一個房間，而且是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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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聞人月：教授，為什麼不開燈

百里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