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花雪月地，紅妝漫綰樓——這裡有妖嬈無雙的美人兒，亦有美味至極的佳餚，可這裡即便是男人們的溫柔鄉，亦誠然是一個花錢如流水的地方，若沒有幾個閑銀子，到真的不敢來此遊玩。

很顯然，楚佑宸便屬於那種「常客」。

「陛下怎會帶南陌來這種地方？」

「婓煙不是說了嗎？放鬆放鬆啊！」

如是說道，玄衣少年笑著，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

雪衣男子抬頭，把面前這座紅綰樓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隨即無奈地笑笑跟上，罷了，來都來了，他還能如何？

對楚佑宸，他向來是沒有辦法的。

兩個男子，一個恣意張揚、霸道狂妄，一個清貴高華、溫潤如玉。後者神情淡淡，並未對這煙花之地流露出什麼別的情緒，整個人風華絕代，如那九天之上的清月一般，高貴無瑕。

兩人剛入一樓大堂，便聽見了一個妖嬈嫵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呀！這不是陳公子嘛，公子好久未來這紅綰樓了，姑娘們可都想得緊了呢！」

原來是這樓里的老鴇，見二人氣宇不凡，親自迎了出來：「哎呦，這位公子好生面生，想必是第一次來吧？」

落南陌淡淡的撇了一眼楚佑宸，後者微微傾了身子，在他耳邊道了兩字，卻令他不由得一笑。

「在下莫允。」他淺淺一笑。

「原來是莫公子，來來來，兩位裡面請！」老鴇一邊揮著手上的絹子，一邊笑的風流。

「陳公子啊，這回來要哪位姑娘伺候啊？」這老鴇是個見慣了人情世故的人兒，大眼一看便知道在此處做主的定是楚佑宸。

畢竟……沒有人會覺得第一次逛青樓的公子哥兒會懂些什麼。

果真，當楚佑宸的眼眸撇向落南陌時，雪衣少年微斂眼眸，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只是道了句：「陳兄看著辦便好。」

楚佑宸撫掌一笑，看看頭頂上掛著的接客的牌子，隨手摘下一個，從錢袋中掏出銀子：「那就踏月姑娘罷！」說著，把那白花花的銀兩隨手一丟，毫無不舍之情。

老鴇忙伸手接住銀子，「好好好！兩位這廂請——」

「看來陛下經常來此。」落南陌輕聲調侃著，聲音淹沒在這紅綰樓中的絲竹聲里，可楚佑宸是何許人也，怎會聽不見：「沒有沒有，偶爾罷了！」

他笑著，嘴角卻有些僵硬。

老鴇還有別的客人，自然不能照顧周全，兩人隨著龜公來到明月閣，聽見從房中傳出的鏗鏘樂聲，落南陌不禁挑眉，沒想到此處還能聽到如此樂曲。

待龜公推開房門，楚佑宸率先一步走了進去，漫漫珠簾，暗香盈袖，煙霧籠亂，讓人不由得產生一種錯覺，一種恍入仙境的錯覺。

燭光微弱，映得整個屋子都有些泛黃，看那重重簾幕後，一女子背對兩人撫琴，青絲自肩上滑落，鵝黃色的輕紗衣裙漫鋪在地上，膚如凝脂。

琴聲從她的指尖流出，較之平常青樓女子所彈奏的靡靡之音、艷曲淫詞更多了幾分沙場上的兵戈之氣，很容易引起一個男子的雄心壯志。

從楚佑宸這個角度看去，女子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卻是無愧於紅綰樓十大頭牌之一的稱號，也不白瞎了他那麼些銀子。

揮退了龜公，楚佑宸拽著落南陌坐到一旁的客座上，兀自給兩人都填滿了茶水，靜待這一曲奏畢。

良久，琴聲驟然而止，女子轉過身來，斂衽為禮：「奴家踏月，見過二位公子。」

落這才看清她的容顏。

眉眼盈盈，艷若桃李，宛如春風。她一笑，邁步上前，在兩人對面坐下，含笑道：「兩位想要做些什麼？對酒吟詩，撫琴弄曲，還是……」

「姑娘意下呢？」楚佑宸一隻手挑起女子的下頜，不答反問。

那動作甚是輕佻，可在楚佑宸做來，卻是別樣風流。

所謂萬木花叢過，片葉不沾身。

踏月將男子的手輕輕打落，似嗔似惱地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轉，風情萬般：「依奴家所見，這位公子眉間靜楚，清貴無瑕，想必不同於那些個紈絝子弟，不如……」

踏月探過身來，指尖自落南陌額邊劃下，少年微驚，身子顫了顫，眼角瞥了眼楚佑宸，終是什麼也沒說。

落南陌的聲音有些不自然：「在下不過一俗人姑娘謬讚了。」

踏月輕輕搖頭：「不，踏月看得出，公子非池中之物，這一顆心若是狠起來，只怕也不亞於地獄修羅罷……」火光微弱，映在女子的面龐上，竟顯得莫名有些詭譎。

可那感覺不過一瞬，轉眼便恢復如常。女子微笑著，收回了手，輕聲道：「踏月想和兩位公子玩些有趣兒的，公子意下如何」

落南陌點頭道：「姑娘但說無妨。」

楚佑宸催促道：「姑娘莫再賣關子了，快些說罷！」

「公子莫急，」踏月又給兩人杯中滿上了茶水，這才道：「踏月隨後用這尾琴彈上一曲，兩位且試著看看，踏月用了幾種手法。若猜對啦，踏月自罰一杯，若猜錯了，兩位公子便一人拿出一件物品贈與踏月，可好？」

楚佑宸一笑：「姑娘這般，怕是不大公平吧？」踏月面若桃花，笑容明媚：「奴家不過是撈點小油水，公子不會介意的罷？」

「無礙，姑娘可以開始了。」落南陌虛手一引，便見踏月起身，斂衽為禮，繼而移步至琴前，衣裙的下擺隨著她的動作而在風中搖曳，風姿如許。

「踏月獻醜。」盈盈一拜，女子手起指落，琴聲從指縫間溢出，縈繞於耳。

她手法轉換的極快，更不時交易著使用，華麗非常，即便是精通琴藝的名家，也不一定分辨得出。

何況是楚佑宸，這個半吊子？

他起先還同落南陌一道，饒有興趣地盯著踏月那雙舞動於琴上的手，可越到後面，就越是看不清，最後索性賭氣般地閉眼轉頭，光聽不看。

似是看見了他的小動作，落南陌不由得覺得好笑，卻又無奈。

一曲響畢，踏月拂袖起身，笑吟吟道：「公子可有看出些什麼？」

「莫某不才，只辨出十四種。」落南陌微微笑著，一邊舉起茶杯，用杯蓋輕輕撇去水面上的茶葉，輕呷了一口：「還望姑娘明示。」

「呵！」踏月眉眼間略有喜氣，嬌笑一聲，眼波縱橫：「統共十五種！公子可是輸了。」

「不知姑娘想要些什麼？」在說這話的同時，楚佑宸也回過頭來，定定地看著那女子。

踏月緩緩移步，在這屋中來回走動，似是在思考，良久，停下道：「不如……」她的身旁，恰巧是一把寶劍。

原先那一股詭譎的氣氛又重新瀰漫開來，只見女子忽然抽出架子上的長劍，朝落南陌刺去：「落公子的命就此送給踏月罷？」

整個轉變的過程，不過眨眼。

落公子……

楚佑宸心中一驚，面前這女子，竟是一開始便知曉他二人身份的！

驚呼聲從口中溢出：「南陌小心！」

落南陌畢竟不是那些個無縛雞之力的貴公子哥兒，就在女子靠近那劍之時，他便有所防備，此時身影一閃，只聽砰的一聲，踏月手中的劍直直刺入牆壁。

楚佑宸鬆了一口氣，幸好落南陌躲得快，不然此時被利劍穿透的怕不只是牆壁了！

不過……這兩人似乎武功都不賴？

楚佑宸決定隔岸觀火。

踏月不甘心，一個用力把劍抽出來，步鋒一轉，朝著那白衣的少年再度刺去，美眸淬毒，望向落南陌的眼神異常幽怨。

忽然，揚起一個妖媚的笑來：「公子不覺得，殺人，應當償命嗎？」

落南陌蹙眉，完全找不到關於面前之人的絲毫映象。

利刃再度揮來，這回男子沒有躲開，而是伸出一隻手來擋住，不過須臾，他手中的劍便碎裂開來，化為齏粉。

楚佑宸和踏月皆是瞪大了雙眸。

這內力……果真非常人能比！

落南陌瞥了踏月一眼，嘴角還噙著笑意，可是眼神涼颼颼的。

女子不由得心中一寒，咬咬牙，一個發狠，扔掉手中未被震碎的那半劍柄，足尖一點，提掌，運氣，縱身朝落南陌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