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一行人走到一排屋子的其中一間，空青打量了一下環境，房間不大，外面是書桌和一些書，屏風裡面是地鋪，屋外也只是簡單的訓練場，推斷出校尉應該是個不算大的官。

剛進去屋裡人就齊刷刷跪下，雖然古裝劇看了不少，但真實的面對一群人下跪空青還是有點不自在。

更何況，把病人丟在床上，對著領導哈腰，是一個醫者的悲哀。

這當然不是這些軍醫的錯，錯的是制度和時代。

空青處於自動禁言狀態，不動聲色的打量周圍，以及觀察躺在地鋪上的人。

贏言鏘揮手叫起，帶著他和周末靠近。

「又是這樣。」看著錢校尉，贏言鏘也如實說。

空青看著錢校尉，頭微微後仰，牙齒咬住，像是個苦笑面容……破傷風？

空青有些不確定。

破傷風感染髮作的時候會表現出典型的角弓反張，和苦笑面容，現在錢校尉看上去有點像，但空青也並不是十拿九穩。

「是。」一個大鬍子醫官道，「方才錢校尉發作時和以往那些將士一樣，這樣下去，怕是……」

大鬍子軍醫沒說下面的話，但在場的人都知道他的話外之音是什麼。

空青抱著手，如果現在是發作過後的狀態的話，那應當還是個破傷風感染。

因為有了破傷風疫苗，在二十一世紀的破傷風感染已經不多見了，但在偏遠，尤其是醫療條件落後的地區，時不時的還是會出現一個。

古代沒有疫苗，傷口處理也不是那麼規範，尤其是戰場這種地方，很容易感染破傷風。

根據他們的對話，這種情況他們不是第一次見，而且以往沒有存活的病例。

「怎麼會這樣？」周末收了扇子問。

「錢校尉前幾天被釘子劃傷。」大鬍子軍醫旁邊年輕一些的軍醫回道，「傷口不大就沒叫屬下處理，自己用泥土止了血。屬下剛剛檢查他的傷口，還未癒合。應當和以往一樣，是傷口不愈所致。」

聽他們這樣說，空青忍不住嘆氣，破傷風感染即使是現代也有極高的死亡率，更何況醫療極其落後的古代，軍醫們口中若有若無的嘆息，也間接宣布了病人最終的結局。

空青看著四周，每個人臉上都有痛苦的表情，環境嘈雜，燈火明亮，還有藥童端著水盆給錢校尉搽臉。

還真是，所有誘因都滿足了。

「哎……」眼看著錢校尉突然用力的咬緊牙，脖子開始往後仰，肌肉開始抽動，空青最終還是嘆息出聲。

算了，到底是做不到袖手旁觀。

「把水端遠點，把燈滅了吧，稍微留點光我們能看見人影就行。」他突然道。

所有人都轉過來看著他，目光充滿審視。

空青也不怯，直視贏言鏘道，「他傷口不癒合是因為感染，他現在這個樣子也是因為感染，傷口不愈是果，而非因。」

空青並不知道古代人能不能理解感染這個詞，但這是他能想到的最直白的解釋了，總不可能把破傷風給他們講一遍吧？

「你是誰？師承何處，可有依據？」大鬍子軍醫問。

空青:……咋說？

贏言鏘則沉著目光看了空青好一會兒，才道，「按他說的做。」

空青有些意外，高看了贏言鏘一眼，這個將軍，還真有點腦子。

大鬍子醫官還想說什麼卻在贏言鏘的目光下閉嘴，其餘人都開始動了起來。

「等等，」空青追著端水的藥童，在他的水盆里洗了手，才又折回來。

空青看了一眼自己還有些擦傷的手，想了想，走到錢校尉旁邊，抱住他的頭，抬起他的下頜，把他的氣道打開，防止他窒息。

其實這個時候要是有呼吸機和氣管插管，他就一套帶走了，可惜什麼都沒有。

「把他手上的繃帶拆開。」空青望著最近的藥童繼續吩咐，藥童猶豫了一下，見贏言鏘點頭，便聽話上去解開了錢校尉右手背的繃帶。

遠離了水和光，錢校尉漸漸平息下來。見他不再抽，空青嘆了口氣，還好呼吸肌痙攣恢時間不長，要是一直痙攣下去怕人就得沒了。

空青把錢校尉的頭側放在床上，簡單檢查了一下他的神志，處於淺昏迷狀態，摸了摸頸動脈，還行。這才對拆完繃帶的藥童道，「洗個手，然後把他嘴巴裡面的口水清幹凈。」

藥童:……

又看了一眼大鬍子軍醫，年輕的軍醫先一步對他點頭，他便聽空青的話開始行動。

其實空青也不想只逮著一個人薅，現場有兩個醫官，三個藥童，一開始就只有這個動了。

那就只能對著他發號施令，如果不把指令下達到具體一個人，是不會有人理你的。

「拿幹凈的水來。」空青借著微弱的光查看了一下錢校尉的傷口，傷口大概五厘米長，周圍發紅，明顯的感染跡象，有些滲液，上面還有些黑乎乎的東西，不知道是藥膏還是之前沒洗幹凈的泥土。

中醫中藥這塊是空青的盲區，也不知道這個中藥到底有沒有效，但按照外科原則，傷口的徹底清創才是預防破傷風的關鍵。

「不是你讓把水端走的嗎？」年輕的軍醫忍不住開口。

空青抬頭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贏言鏘，「我需要幹凈的水和濃度高一些的酒。」

被無視的年輕軍醫:……

「去拿。」贏言鏘甚至沒有猶豫，直接對年輕的軍醫道。

年輕的軍醫:……

有些憋屈的拱手下去拿東西。

空青放下手，又在床上找了個毯子，簡單折了一下蓋住錢校尉的眼睛，又叫人拿一盞小燈過來。

天可憐，那麼弱的光下面處理傷口他非得瞎不可。

錢校尉的傷口有明顯的感染，但是空青自己手上也有傷，這裡又沒有外科手套，他可不想在這裡被感染破傷風而死。

於是他先看了一眼藥童的手，完好無損，「你來幫他把傷口洗幹凈。」

藥童:……

介於之前的經驗，這次乖乖聽話行動了。

空青檢查了一下拿來的酒，潛嘗了一下，大概在五十度左右。

古代的消毒大部分只能依靠這個東西，只是這個酒殺菌的效果遠不如含75%乙醇的酒精，但也只能將就。

「對對對，用水沖，那裡，那兒還有黑的，都沖幹凈。」空青拿著酒壺指揮著藥童，藥童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便繼續。

「你小心點，那裡有膿，直接沖，別沾到自己手上，沾到了就馬上洗幹凈。」

「對對，膿血要擠出來，再用水沖。」

「那塊肉爛了，切了吧。」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