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靖城忽然想到在楊陌川家搜到的那張意義不明的照片，從手機中翻出拍攝版，給文康看。

文康辨認了一下，便很肯定的說，「這不是許明濤嗎？這個女的應該是蘇鋅童。」

「他們兩個什麼關係？」

「蘇鋅童是陌川的同事，也參與過新藥的研發工作。她是一位單身媽媽。許明濤和她之間傳過一些緋聞。但男歡女愛本就正常。」

羅靖城收起照片，問道，「文先生，據我所知許明濤似乎並不夠資格成為副總秘書，請問你是出於什麼考慮聘請他的？」

文康抬起頭來看著羅靖城一眼，擠出一絲笑容，「你們一定也聽到了一些流言蜚語，但大部分都是空穴來風。事情說來話長，簡而言之，就是因為我欠了她一個人情，所以當他窮困潦倒來找我談工作的時候，我無法拒絕。我雖然知道他有一些惡習，但還是接受了他。後來他也沒有惹出太多的亂子。」

「你說的惡習指的是什麼？」

「也許並不算惡習，他是個很受異性歡迎的人，而自己正值壯年，精力旺盛，又出手大方……。」

文康說得很隱晦，但羅靖城會意，許明濤私生活可能比較混亂，同時和很多女生交往……他又聯想到了「水滴」，想到了它獨特的作用。許明濤長相普通，從外表看並不是個魅力四射的男人，他這麼有女人緣是不是因為有「水滴」的加持？

羅靖城腦海中進而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如果楊陌川發現的僅僅是許明濤和蘇鋅童的曖昧關係，那倒不至於引來殺身之禍。但如果他發現的是許明濤製造「水滴」的證據呢？許明濤不具備製備「水滴」的相關化學知識。蘇鋅童參與過藥品研發工作，一定要知道「水滴」怎麼合成。那麼他跟蘇鋅童的關係，就變得尤為重要。這難道就是那張照片傳達的意義？

羅靖城決定搜一搜許明濤的辦公室。

文康說，「明濤出差去了，大約一個星期才能回來。我幫你們開門。」在他起身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藥瓶，裡面的幾粒膠囊從桌子上滾下來，掉到了地上。其中一粒從中間裂開，裡面的藥灑在了地毯上。羅靖城看著那一攤白色的粉末，感覺異常。他又拿起一粒膠囊打開，裡面的藥呈現完全不同的顆粒狀。

文康當然也發現了異常。

羅靖城想到了毒死楊陌川的KCN，忙問道，「這瓶藥放在這裡多久了？」

「一直都放在這裡。」

「誰能接觸到？」

文康領會到了問題的深層次含義，「啊，來我辦公室的人都能接觸到。」

「我們需要拿這瓶藥回去化驗。」羅靖城將裂開的那粒膠囊以及地上的粉末全部作為證據帶了回去。

文康一臉驚嚇過度的茫然表情。

羅靖城忙問道，「要不要派兩個人保護你的安危？」

文康悲觀的搖了搖頭，「沒這個必要。我自己可以找保鏢。但如果對方一定要採用這種方式置我於死地，保鏢也是無濟於事。」

羅靜城看了看藥瓶子里僅剩的幾粒藥，按照兇手的計劃，文康的死也就是這兩天的事。在這兩天內，兇手應該不會再有多餘的行動，文康暫時是安全的。

「你知道有什麼人非要置你於死地嗎？」羅靖城問道。

文康再度搖了搖頭，剛才的應付似乎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精力。

羅靖城再次囑咐他好好休息，帶人搜索了許明濤的辦公室，卻一無所獲。

羅靖城知道自己面臨的是三選一的局面：文慧、文康、許明濤。

對文慧不利的一點是，保溫杯上有她的DNA。

而如果不是文慧。那這個人會是文康嗎？羅靖城感覺可能性不大。在現場的文康有多種下毒方式，比如在官方給的礦泉水瓶里，神不知鬼不覺的擰開遞給楊陌川。又或者直接下到自己的杯子里。那樣看起來他自己更像是受害者，楊萬川是被誤殺的，他完全沒有必要用文慧的保溫杯。除非他想把文慧拉下水，但羅靖城看不出這種必要性。

羅靖城的天平已經向著許明濤傾斜，沈瀾和俞忱的化驗報告又為許明濤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從楊陌川家裡搜到的那枚紐扣經過化驗是許明濤的，上面有他的DNA，除此之外，還有微量的「水滴」殘留。

羅靖城已經逐漸看清了事情的全貌。楊陌川發現了許明濤的一些「秘密」，或許是他製造水滴的秘密，或許是他與刀疤之間的秘密，警察的到來，危險已經迫在眉睫，許明濤鋌而走險，在文慧的水杯中投毒，殺死了楊陌川，然後他去到楊陌川家中，清理了對自己不利的證物，但不小心留下了一張照片，並掉落了一枚扣子，正是這點微小的證據，暴露了他和「水滴」的關係。

他安排姚紀遠立刻追蹤許明濤的消息，並且針對蘇鋅童展開調查。

那麼許明濤和刀疤的死有沒有關係？

羅靖城催促沈瀾，再從刀疤被殺的現場找找證據，看能不能關聯到許明濤身上。

因為接二連三的殺人，沈瀾那邊的工作一直十分忙碌，刀疤一案的一些次要證物的化驗工作就此擱置，此刻，便又提上日程。

下班的時候，陳小爻手足無措的拿著化驗報告找到沈瀾，他說，「我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我把樣本污染了！」

「怎麼說？」沈瀾知道陳小爻戰戰兢兢的性格缺陷，但工作態度勤勤懇懇，沒出過什麼大的紕漏，此刻雖然看他如臨大敵一般，也沒放在心上。

陳小爻磕磕絆絆的描述著事情的經過：刀疤被殺的案發現場採集回來很多證物，其中從床底下發現的一個煙頭，他們一直沒有特別重視，因為他們相信兇手不會如此粗心大意。沈瀾在梳理證物的時候，又覺得這個煙頭有點突兀，不是刀疤慣抽的牌子，便讓陳小爻做一下DNA測試，看能不能找到和刀疤有過交集的人。然而，化驗的結果卻讓陳小爻大吃一驚，因為上面的DNA與沈瀾的高度相似。

「一定是我採樣的時候不小心污染了。」陳小爻反反覆復的說著。

沈蘭皺起眉頭，雙目盯著那張化驗單，久久沒有說話。他一貫不動聲色的風格，很好的掩蓋了他內心的波瀾萬丈。

從化驗結果上看，煙頭上的DNA與沈瀾的DNA相似度為99%，屬於沈瀾的直系親屬。

這不是污染，也不是巧合。

十多年了，他第一次知道那個男人的信息，卻是以這樣的方式！

他又想起那天晚上與殺手交鋒時，那種熟悉感。

原來該來的總會來！

過了許久，沈瀾才在陳小爻絮絮叨叨的認錯中回過神來，柔和的望著他問道，「樣本還有嗎？」

陳小瑤點了點頭。

「你何不重新再測一遍？」

「我擔心我把整個樣本都污染。而且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污染的，說來也奇怪，就算污染，怎麼會……」

沈瀾打斷了他，「如果有污染，也是我採樣的時候污染的，與你無關，這是顯而易見的。」

陳小爻驚訝的看著沈瀾，也許是從沒有想到他的領導會如此勇於認錯，而不是急於甩鍋，一時竟手足無措，啞口無言。

這又是一個不眠之夜。沈瀾坐在床上，沒有開燈，月光從窗口照進來，落在地板上，亮白如霜。

許久，他從床下拖出一個黑色的皮箱，在一堆模型中，找出一些黑色的金屬部件，然後拼湊成了一把槍，子彈上膛，瞄準了窗外黑色的夜。他知道某種不確定的危險正在靠近。

事後他仔細檢查了那個煙頭，那個煙頭並不是新鮮的，甚至不是最近才留下的，因為煙蒂已經泛黃，有了歲月的痕跡，而刀疤來到星海城租住在那棟房子里是最近的事情。

那個煙蒂留在那裡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的父親沈浪恰好租住過那棟房子，而這樣的巧合真的可能嗎？第二，煙蒂是被人別有用心的放在那裡的，是對他父親沈浪的栽贓，而對他就是一種警告。這是梁起喜歡的手段，告訴自己好戲開始了！

他甚至能想像出梁起陰險和戲謔的嘴臉，他會用期待的口吻說，「沈瀾，這是對你的考驗，不要讓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