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川有一種挖了個坑把自己埋了的感覺。

他原本不想上學的，叔叔開了個條件，二話沒說就去了一中，這一去，正打正著的碰上了江沉，他便把那些惱火的事兒全給忘了，一心撲在他身上。

直到剛才，江沉在台上說話的時候，他在他眼裡看到了一絲異樣的神色，說不上來，但周一川知道，那不該是江沉這個年紀該有的情緒。

可是好奇呢？

到底好奇在哪裡？

是想看他崩潰發個瘋？還是想把他剖開了看看這身子骨兒里到底藏了些什麼東西？

都不清楚。

周一川定著神看著，看他一字一句毫無波瀾，看他眼底沉沉恍如雲煙，一直看到他轉身下來，周一川腦子一熱，躥了出去。

江沉回到後台，這裡就幾個學生會的人，周一川闖進來的時候，把身後一個小姑娘嚇一跳，江沉剛要張口說話，周一川拉住他的手腕就把人帶了出去。

也就拐了兩個彎，江沉便被帶進了一個器材室，周一川立在他面前，只喘氣不說話，江沉怯懦的看著他，半晌才問，

「又，又怎麼了……」

「沒怎麼，」周一川沒好氣地說，「你以後少答應老師搞這些狗屁發言！」

「什麼……」

「沒什麼，」周一川煩躁的說，「你那還疼麼？」

江沉心裡一驚，昨天手上的事他莫非是知道了？

「不疼了……」

「我看看。」說著就要去扒衣服，江沉連忙捂住衣領，防備道，

「不疼不疼，別碰我！」

「你躲什麼？都是男的，看一眼會死啊？」周一川拽著他不動，沉聲道，「我忘記跟你說了，紋身的位置要多用水擦，等過兩天結痂了，就好看了……」

江沉在他突然的溫柔下鬆了口氣，周一川便趁機而入，快速解開扣子，將衣服扯開，下一秒，他眼底的興奮就徹底退卻了。

那是他常見的傷痕，他給很多人身上留下過難以修復的痕跡，唯獨江沉，這些傷一塊塊的爭相出現在他眼前，觸目驚心，可無論哪一處都不是出自於他周一川的手。

周一川抱著看一眼刺青順便看一看他身子的想法，卻實打實看到了他滿身的傷痕，饒是他周一川再混蛋，這一刻，他內心深處還是痛了一下。

他就著扯開他衣服的姿勢，把江沉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看了個遍。

被他像擺弄玩偶一般轉來轉去的江沉已經在哭了，確實很狼狽，他以往被江振國打了都從沒讓別人看見過自己的傷，所以學校里傳他遭了家暴，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現在沒辦法了，周一川他看見了，看見了，就再也瞞不住了。

周一川越看越氣，把人推到了牆上抵著，吼道，「我知道你跟那老東西不對付，那你也不能由著他打啊，你沒長腿，不知道跑嗎？」

江沉的眼淚止不住，一邊挨罵一邊抽泣，「我也想跑，可，跑，跑不了…」

「你就蠢吧。」周一川氣餒的說，「別哭了，怎麼跟個小姑娘似的，我一說你就哭。」

江沉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周一川他就覺得委屈，就是想哭，甚至想哭給他看，這個時候就不怕挨打了，畢竟他對周一川的恨和對江振國的，不一樣。

周一川低著頭，伸手擦了他臉上的淚水，「他除了打你，還做什麼了麼？」

江沉慌張地擺頭，「沒有，什麼也沒有。」

「嗯，那就好，走吧。」

「去哪？」

「藥房。」

把人帶去了藥房，拿了些創傷膏和精油，再一路連凶帶哄的讓江沉把他帶回了家，一進門，周一川脫口就是一陣嫌棄，

「這麼老的房子怎麼還有人願意住？」

江沉瞧了這被劉姨打掃過的家一眼，「…你，還不，走麼？」

「我走什麼？你過來。」周一川一屁股坐進沙發里，朝他招了招手。

江沉剛一走過去，就被他扯住胳膊往下拉，一晃而下，趴到了他腿上，胸口那一塊兒硌的生疼，他嘴裡'嘶'了一聲，「疼…」

「疼個屁，趴好了別動！」

周一川嘴裡吼著，手上卻已經拆了藥膏，拿棉簽輕輕擦拭著淤青和挫傷的皮膚，擦的他喊疼時還不由自主的拿嘴吹了吹。

江沉覺著奇怪，這傷說起來有一半也是拜他所賜，若不是他給他刺的這幾個字，江振國能瘋上加瘋麼？

他動了動，表示抗拒，下身蹭到周一川大腿，蹭的周一川老二微微騷動，他的手立刻在江沉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欠操了是吧？」

江沉立馬噤了聲，又聽見他說，「明天上課不許遲到。」

「……」

「聽到沒有？」

「嗯……」

江沉不知道周一川什麼時候走的，他早上醒來的時候，房裡還是那個樣子，若不是滿身的藥香，他一定會以為自己是做了個夢。

洗漱完出了門，到教室的時候，本以為會看到一個大個子，雙腿擱在課桌上弔兒郎當的喊，「喲，你來啦！」

因為是以為，所以事實並不是這樣，他進教室後也沒發現那個大個子，小心翼翼的環視四周，大家都各忙各的，就是不見那個人。

江沉一貫不聲張情緒，默不作聲的掏出課本坐下了，凳子還沒坐熱，譚總便來了，他站在教室後門口，沖他喊道，

「江沉，你跟我去趟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