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華也算見過大世面的人，小打小鬧司空見慣，可是今天這消息，堂堂譚總也有點招架不住，於是召了江沉來，先談談再說。

氣壓有些低，譚總嘆了口氣，又喝了口茶，橫了心，才說，「江沉，你家裡怎麼樣了？」

江沉既然沒跟別人提起過家事，譚總這邊也只能是根據傳言猜測罷了，不過老師突然這麼問，江沉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一時兩難，幹脆不說話了。

「你要告訴我，不然今天的事，我都不知道怎麼跟你開口了。」

江沉這才抬頭，「......怎麼了嗎？」

「額，你還是不想說，」譚華又嘆了口氣，「算了，你聽我說啊，周一川，周一川把你爸爸打了。」

「什，什麼？」江沉愕然，「什麼叫把我爸爸打了？」

譚華似乎是怕他激動，一手拉住江沉的校服，「派出所來電話，說，他在路邊把你爸揍了一頓，你別激動，我們一起去派出所，周一川不懂事，一會兒要打要罵可不能在派出所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還是怎麼了，譚華一瞬間以為江沉在笑，而且是發自內心的笑意，但整個人看起來就是面無表情無動於衷的樣子，他清了清嗓子，「你還好吧？」

「沒，沒事，老師，您帶我去派出所吧。」

「行，你去校門口等我，我去開車。」

「好。」

宜平市建興路派出所。

江沉隨著譚總進了派出所的門，到了二樓才看到周一川，他挺好的，坐在椅子上跟個二大爺似的，譚華看了一肚子火，想沖他教育一頓，想了想，不行，他是周一川，又不是班上隨隨便便一個聽話的孩子，於是走向了一旁的警官，伸手才道，

「您是給我打電話的劉警官？」

「不是，」那警官有點矮，到譚總眉眼那兒，神情嚴肅，「我姓羅，你就別管我是誰了，這是你們學校的孩子？」他指著周一川問。

「是啊，是我班上的，他，」

「他這不是第一次來派出所了！」羅警官吼道，「我剛一問，整個宜平市，有他沒去過的派出所嗎？」

「是是是，羅警官，您別生氣，我一定會好好教育他，」

「不光你教育，他家長呢，怎麼沒來？不得了了都，馬路牙子上公然對一個中年男人動手，你看看把人給打的！」

譚華順著羅警官的手再看過去，江沉的爸爸躺在長椅上，一感受到目光就開始嗷嗷直叫，叫的譚華都覺著疼。

和他一起看到這場面的還有站在他身後的江沉，江沉只瞥了一眼江振國，之後就一直盯著那邊坐著的周一川。

而周一川，在他們進來後，就一直看著江沉，兩人四目相對，猜測著對方在想什麼，又彷彿在交流，一個得意洋洋，一個感激涕零，總之都久久不肯動彈。

直到譚華叫他，他才轉移了目光。

江沉看著地面，仔細聽著羅警官的話。

「你這孩子，還挺淡定，」羅警官哂笑，「那是你爸爸麼？」

江沉搖頭，又點頭，再搖頭，惹得羅警官一陣驚訝，「赫！你連自己爸爸都不認識了？」

譚華這邊忙解釋，「羅警官，這孩子，有點心事兒，您別說他，您休息，我來問。」說罷，轉身面對著江沉，「江沉，你來，有兩件事要解決，第一，那邊躺著的那位，他說是你的父親，你得把他帶回去，基本的包紮警察這邊已經幫他處理了，帶回去休息幾天就能痊癒，明白嗎？」

江沉木訥的點了點頭，又聽見他說，

「嗯，第二，周一川打了你父親，這在派出所是要立案的，所以你要告訴警官要不要追究責任，追究的話，周一川今天得拘上，不追究的話，他交了保釋金，今天就可以出去。」

江沉還沒回答，羅警官又走了過來，「本來你還沒成年，做不了這個主，可是你爸爸就只認你，別的人他也說不出來，現在他又死活要鬧，規矩什麼的談不上了，我看你也是個有想法的人，這事兒，你跟你爸商量商量，過會兒給我個結果。」

「嗯，」江沉道，「老師，我，我想跟周一川說兩句話。」

「不，不能跟他打，你知道你打不過他的。」

「不會的，我就說兩句，我不打架。」

江沉一貫行事沉穩低調，深得譚總信賴，於是點了頭，放他過去了。

江沉剛走到他身邊就說，「你起來，我跟你有話說。」

周一川揚了揚眉，「行。」

兩人走了兩步，到了大廳的另一頭，就在羅警官眼皮子底下，有點距離，說話小點聲，他們聽不太清的。

周一川雙手插在褲袋裡，低頭看著他，「說吧。」

「你說的幫我，是這個意思？」

周一川不可置否，「今天碰到的，一見到就揍了，沒想著在路上，下次，下次找個僻靜的地兒，再修理他一頓。」

「不，不用了，」江沉低著頭，小聲道，「不要再打他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不是你要殺他麼，他都那麼打你了，我替你出口氣，你倒還當起好人了？」

江沉搖頭，他不是這個意思，可周一川聲音太大，把羅警官給招來了，他只好閉了嘴，不敢再說。

羅警官隱約聽見些什麼，走到兩人面前，「你倆嘀咕什麼呢？」

「沒，警察大人，他這教育我呢。」周一川痞里痞氣的說。

「你想好了嗎？」他斜了周一川一眼，問江沉，「追不追究？」

江沉在四個人的注視下搖了搖頭，「他說不是故意的，不追究了。」

羅警官也算了了交班的事了，誒了一聲，「那行，你先把你爸帶回去吧，周一川，你給我過來。」

羅警官剛要走，江沉突然喊道，「警，警官，」

「怎麼了？」羅警官又轉回身。

江沉沒說話，伸手解開了自己的校服和裡面的襯衣，露出一整個淤青不堪的上身，驚的在場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譚總，他一把撐住江沉的身子，「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這樣了？」

江沉朝椅子上的人看去，「都是他打的，他酗酒，賭博，神志不清，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回來打我一頓，舊傷沒好，接著又打......」

「禽獸，」譚總咬牙道，「羅警官，真要抓，就抓那個當爹的吧，我們江沉不知收了多少委屈了，到現在才說！」

說著，羅警官也義憤填膺的望向了江振國，誰知那人似乎聽見了這段對話，從椅子上爬起來，踉蹌的往外跑，沒跑兩步，讓所里值班的另外幾個警察給逮住了，羅警官走了過去，「你這模樣，看來今天還真得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