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救援工作有條不紊的進行，帶著各種橫幅的救援隊盡數奔赴狼狽的益州進行挖掘救援工作。城鎮、山區的斷壁殘垣中分布著很多疲乏的人，他們在為一條條生命努力，在為一個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而拚命。

鮮血染紅雙手，眼中布滿血絲，參加救援工作的人喘著粗氣，在破碎屋瓦里挪動著腿腳，疲倦的身子像是失去了靈魂，在嘈雜聲中、在大風細雨里不住地顫抖。

哭聲此起彼伏，有的人看著被救出來的親人放聲痛哭，他們握著親人的手，顫抖著聲音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醒醒啊，你醒醒！！」

葉喬沐六神無主地在風裡哽咽，她慌慌張張地拿起手機，眼睛瞪得老大，她慌忙翻出葉喬辛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她咬著牙，往廢墟里走去。

「響，響鈴啊……」葉喬沐顫抖的手快要握不住手機，她的淚水混著雨水滑過臉頰落入塵土裡，「葉喬辛！葉喬辛——！！！」

沈顏傾跋涉到三河村的時候，一名志願者攔住了她，「姑娘恁別去咯，這房子還掉石頭哩。」

「謝謝……但我得去找我朋友。」沈顏傾對志願者笑了笑，蒼白的臉上只有嘴唇還有一點顏色。她不顧旁人的勸說，走進了那些呼喊著的人群里。

四處都是人。呼吸著的，沒有呼吸的，四處都是。

空地上搭著簡易帳篷，身穿黃色的、紅色的衣服的人在忙碌著。

沈顏傾跑到空地那邊，焦急地看著那些躺在擔架和簡易病床上的傷著和死者，她一邊祈禱著不要在這兒看到葉喬辛，一邊又急切希望看到葉喬辛。

看了一圈，沈顏傾沒有發現葉喬辛的身影。

她快速拿出手機，猛然回頭看向那一片狼藉的區域，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她收起手裡的傘，接過志願者給她的一次性雨衣就闖入了雨幕。

「鈴聲……快快快……響啊！」沈顏傾給葉喬辛打了電話，但根本打不通，手機里一直是「對方正忙……」

是喬沐姐在打電話吧……

沈顏傾擦了擦眼睛，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破碎的石頭和鋼筋混凝土上。忽然，她看到了一個把手機捧在耳邊的身影，她一頓，連忙走過去，由於不平整的地面，她一不小心就被碎石絆倒了。

沈顏傾只慶幸自己穿的是運動服。

她站起來，拍了拍手，極速往前走。

「喬沐姐！喬沐姐！」沈顏傾大聲地喊著，塑料摩擦的聲音和自己的聲音交雜在一起，說不上難聽，卻十分糟心。

葉喬沐心裡難受，一時沒反應過來，等沈顏傾拉住她的胳膊，她才意識到有人過來了。

「沈顏傾？！」葉喬沐一愣，隨機皺眉道，「誰讓你來的？！回去！」

「喬沐姐別管我了，找他找他，我給他打電話我沒聽到聲音，打這個——他同事的號碼！中午才收到信息！」

「中午？喬辛活著是不是……」葉喬沐抓住沈顏傾的手腕，眉頭緊蹙著，她極力地控制著面部表情，也因此略顯猙獰，「他昨天還跟我說感冒了沒藥，我就讓他早點睡……不該勸他早點睡的……顏傾，你說他會不會沒跑出去啊……」

「不會的不會的喬沐姐，我們不能急，」沈顏傾把號碼複製給葉喬沐，手指顫抖得厲害，「我不知道這是他中午發的還是直到中午我才收到……那他應該有準備……他應該會把鈴聲調到最大聲……不然他給我電話號碼幹什麼……」

「好，好，打電話，打電話……我打這個號碼。」葉喬沐雙手捧著手機，胸口起伏得厲害，她大口地呼吸著，嘴裡似乎念叨著些什麼。

沈顏傾輕撫葉喬沐的背，她扭頭看向遠方，發現有一夥人正從四面八方聚集到一處倒塌的房屋前，「喬沐姐，又有人被發現了……」

隔著雨幕，沈顏傾眯著眼睛看著那群人中一個眼熟的身影，她的腦子飛快回憶，忽然，她看了一眼葉喬沐，聲音有點顫抖：「那是不是——周黎安？」

「周黎安……啊！」葉喬沐沒有掛斷電話，她緊緊地握著手機，和沈顏傾跋涉到那群人那邊去。

淅淅瀝瀝的小雨沒有停止的趨勢，一陣一陣的風捲起灰土向人們撲面而去，灰沉沉地天空似乎要壓下來，一切都讓人喘不過氣來。

空氣里除了塵埃還瀰漫著血腥味，那不絕於耳的哭喊聲一下一下地撞擊著人們的心。

時間越久，能活著出來的人越少。

或許是大家都知道這個道理，所以沒有人抱怨，即使手指已經破皮也還在扒著土石，往空隙里鑽。

「是個女人！！」

「什麼在響啊！」

「是手機！」

「那個手機在響！」

「這是誰家的？！」

站在廢墟旁的一群人眼裡閃著希望的光芒，他們大聲喝著，然後由幾個年輕點的志願者奔走相告：又發現了受困者，希望大家幫忙。

葉喬沐還沒走近就聽到了那些人的嚷嚷，她身子一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翻過廢墟過去。她已經顧不上什麼自身形象了，也顧不上旁人的言語，她拚命地往人群里擠，想看一眼被壓在下面的女人到底是誰。

「喬沐姐！」沈顏傾跟著葉喬沐一起擠入了人群。她拉著葉喬沐以免她摔傷，「喬沐姐別激動，是他們，是他們！」

五六個中年人合力抬著石板，異口同聲地喊著口令，後又有人加入他們一起抬起了大石板。一個救援隊的人探頭往空隙里看，激動地喊著：「下面有空間！大家一起抬！」

沈顏傾拉著葉喬沐站在那些人身後，在模糊的視線里，她看到了周黎安的身影。

周黎安和一群人站在這片廢墟的左側，擼起袖子抬著壓在上端的大石塊。

約摸一刻鐘，上端的石頭和石板都被清理掉了。救援人員趴在土石上，從露出來的空隙往裡看，他用手電筒筒照亮空隙處，驚訝地發現那個女人身下還有一個老婦人，「快！快救人！吊車！」

「不止一個人！」

「快救人！」

「快快快！」

「……」

雨霧連綿，頹靡的益州在無聲地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