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红衣少年郎
小說: 重生之如何嫁给死对头 作者:一斛春 字數:4903 更新時間:2024-06-15 09:56:00
踏入太尉府,灯火通明,护国夫人沈烟月听到下人的禀报,连忙迎了出来。苏锦城刚想行礼,就被拦住,未语泪先流:“一别两年,我儿可好。”
苏锦城连忙帮她擦拭眼泪,宽慰道:“让母亲担忧了,儿子一切都好。”
“好,那就好,你忙碌一天,快去歇息吧!管家把房间给你收拾好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苏锦城拉过她的手,叹道:“儿子先送母亲回房,夜晚寒凉,身体更为重要。不是提前嘱咐了,今晚莫要等,明早儿子过去请安。”
“现在还不算晚,不亲眼看你回来,我睡不着,如今看了你,心才落到了实处。”
“是儿子考虑不周,理应先归家。”
“不妨事,我儿英勇,大败敌军,你父亲在天之灵想来也万分骄傲。”
提起父亲,苏锦城眼神微暗,但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哄着自己的母亲回屋歇息。
他父亲到底如何身亡,当年云天战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必须尽快查清,不能再托了。
“墨鸦,君御呢?”
“二公子如今在醉梦楼。”
醉梦楼,卫国近两年新崛起的青楼,据说极其奢华,楼内女子极佳,不仅容貌上上乘,个个身怀才艺,被誉为有钱人的醉梦乡。
苏锦城之前常年不在京城,对于这些了解甚少,沉思片刻,“安排人手,暗中看护,过两日我亲自去瞧瞧。”
“主子,二公子的事情,您不生气?”
“如何不气?他才九岁,这楼也真敢让他进,我都想带兵直接过去查了!不好好跟先生读书写字,听个曲都不一定能听懂!”
越想越气,恨不得拿鞭子直接一顿抽,但又想到之前听到关于苏君御的零星碎片,什么脾气也都没了,只剩下密密麻麻的心疼。
他不愧百姓,却负家人。
“属下刚才看到了尉迟风野的马车,主子是打算和他合作吗?”
“怨我吗?”
“墨鸦不敢,属下只恨自己没本事,仇人就在那,却看着他谈笑风生,看着他肆意快活,看着他平步青云,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段大哥是跟你一同入府,你们二人向来亲切,我尚恨意不能释怀,更何况你呢?你怨我是应该的。
墨鸦,我答应你,若段景之死没有任何隐情,人确实是尉迟风野所杀,我亲自把人交给你处置。”
“谢主子。”墨鸦声音哽咽,他知道站到苏锦城这个位置,要考量的东西太多,所以他确实不曾有怨,只是心中不痛快,现得了保证,他也算不负好友。
城门之事,导致朝堂格局大变,有酣然入眠的,也有夜不能寐的,尤其是几个和尉迟风野向来不对付的。皇宫深处的寝殿之中,丞相温如玉也问起了皇帝卫慕对这件事情的看法。
卫国皇帝卫慕,年十六,按正常人来说,应该是颇有一番作为的大好年华,意气风发,指点江山。而现在床榻上的人,拢了拢被子,颇有些撒娇道:“丞相,我目前只想睡觉。”
“但若你不想,江山便会有危险,他们二人皆不是池中之物。敌对还好说,一旦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不是有你在吗?”
“卫慕,我在说正事。”
听到温如玉喊自己的名字,他不情愿的爬起来,满是困倦的问道:“我说完我的想法,你今日还回去吗?”
“不回,陪你。”
卫慕一扫困倦,满是欣喜,下床把他牵到榻边,“太尉是不可能谋反的,而尉迟风野因为锦城在,也不会。卫国有他们,是百姓之幸,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温如玉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沉默良久,直到卫慕实在困的不行,问:“不睡吗?”
“睡,敢问陛下又是怎么看我呢?觉得我会不会谋反?”
卫慕偏头看他,颇为好奇,“惟清,你是吃味了吗?”
温如玉觉得好笑,却又想知道为什么卫慕会这么信任他们二人,点头:“我怕你太过偏爱他们二人,我地位不保该当如何?”
卫慕摇了摇头,瞳孔中是他的倒影,“不一样的。我有跟着太傅好好学,我对他们再怎么偏爱,都是君王对臣下的喜欢,你虽也为臣,但我心悦你,是寻常人家夫妻的那种喜欢。”
温如玉心中甚感荒诞,手不自觉的攥到一起,面上满是疏离和淡漠,“陛下说笑了。”
卫慕确实乏了,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轻喃道:“你明知我未曾说笑,每次都要问,听到答案又不信。”
温如玉看着他毫不设防的睡颜,情绪动荡不安,不知过了多久,吹灭了蜡烛,低声轻语:“你既人畜无害,无半分帝王之威,之前又是怎么做出杀死自己亲哥哥夺位的呢?究竟那个是真实的你?是现在?还是未曾被下毒之前那个传闻中狠厉残暴的你?”
他褪去外袍躺上床。旁边猫一样的人,触碰到温热的躯体,蹭进他的怀里。温如玉失笑,伸手把被子替他掖的更紧些,少时伤了身体,这人最是畏寒。
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之时,笑意转瞬被冷酷取代,周身杀机毕现,伸手想要把人推开。看向那熟睡的面孔,神情恍惚,几次尝试终归不忍。心中默叹:“再等等吧,再让他单纯天真一段时间,毕竟来日落入自己手中,再无半分好果子吃。”
清晨一早,正值休沐,苏锦城策马去城郊祭拜自己的父亲,在墓碑前说了不少话。把自己的父亲和当年云天战役战死的将士们的墓,亲自打扫干净。
晚霞耀人,镀上了一层金光,尽显神圣与庄严。苏锦城行大礼向他们拜别,一路上心情沉重。
他牵马缓行,遇上个客栈,打算来壶茶水。正巧遇上有说书的,讲的天花乱坠,唾沫横飞,底下人是听的津津有味。
苏锦城听了两耳朵,觉得有趣,这人居然在讲尉迟风野和自己的事情。当然自己没的事情颇为寡淡,无非就是那些年少有为,忠君爱国之类的。比起他,关于尉迟风野的事,显然更吸引人。
一句,“苏锦城和尉迟风野,相识于皇家猎场。”让他恍然,时隔多年,却又历历在目,原以为忘却了,不成想竟是还那么清晰。
彼时临近秋猎,先皇特准世家公子,王公贵族前往特定区域练习,苏锦城一向不怎么爱凑热闹,也不爱出风头。
他一出场,势必会有些不太平。于是带了个面具,挡了那些扰人烦忧的事情,坐站在一旁看兵书。偶尔看向靶场,扫一眼各位公子的成绩。
几人比完了箭,便想着搞一些刺激的,领头的是车骑将军之子,尉迟凛。苏锦城听着乱糟糟的声音,眉头紧锁,走近查看,见那人群之中,站了一位衣衫单薄的少年。
“让他去顶着苹果,我们来比准头。”
同尉迟凛一道的人,对这件事似乎是见怪不怪了,其余人的认出这是尉迟家的二公子,想要劝两句,却又不敢开口。
车骑将军战功显赫,戎马一生,在陛下面前都有几分脸面,其大公子,如今又任执金吾,领京师北军。
尉迟凛本人骑射具佳,京城少有敌手。自幼受尽荣宠,就算是心高气傲,也无人敢置喙。
这尉迟风野虽是尉迟家三公子,并非嫡出,而是车骑将军与离国作战之时,青楼一夜风流,惹上的情债。
其母据说为寒月楼花魁。寒月楼,听着名字就知道,是要你像嫦娥一样,高高在上,清清冷冷,却偏偏被这人间红尘蒙了眼。
大战结束后,尉迟风野的母亲,带着定情信物找到了车骑将军。车骑将军和夫人都是要脸面的,何况车骑夫人出身名门,自有大家风范,也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再去闹,便让人接进了府。
车骑将军心中有愧,再加上夫人如此识大体,愧意更甚。就是接进了府中,也处于一种不管不问状态,那怕后来这花魁诞下尉迟风野,车骑将军立下保证,这个儿子没有任何继承权,算是彻底让自己的夫人安心。
就这样,尉迟风野的母亲,在他三岁之时,郁郁而终,只留下孤苦伶仃的幼儿,在偌大的将军府挣扎求生。
据闻他日子过的极惨,甚至还不如普通下人,痛骂挨打不过家常便饭,也不知怎么挣扎的活下来的。
车骑将军从未正眼看过这个儿子,直接当做没有,眼不见心不烦,所以任由尉迟凛折腾。
这事不论如何,都是别人的家事,何况尉迟风野实在低贱,谁会为了一个身份卑贱的奴才,去惹恼这位王公贵族。
众人心思各异,无人阻拦,清风明月般的声音却在人群炸开,“你这样不怕闹出人命?”
尉迟凛摸着手中的鞭子,侧身回眸,满眼不屑,“你是谁?你不知道管闲事人死的快吗?”
“比箭法,上战场,何时要看身份了?”
尉迟凛听完这话,这才正眼瞧他,上下打量一番,这人着装也算华贵,不像是普通人。他神情兴奋,带着嗜血的欣喜,正因为不是普通人,才好立威。
手中银鞭轻甩,单薄的衣袍便直接被抽碎,鲜血流淌。从那破碎的衣服中望去,身上是各种交错的伤痕,新的,旧的,深的,浅的,苏锦城眸中一寸寸结了冰,越是这样的眼神,尉迟凛笑的愈加开怀。
“怎么?你心疼他?”他用鞭子抬起尉迟风野的脸,笑道:“瞧,多有意思,这人心疼你。你说一会他是能英雄救美,还是在我身下求饶呢?”
尉迟风野古井无波,神色淡淡,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但他被迫抬起头的那一瞬,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虽还未长开,但已窥见五六分绝色,不知谁惊叹了句:“若是为女子,怕是那九天玄女也要逊色几分。”明明眼眸未有任何情绪波动,却就是有那种颠倒众生感,让人忍不住陷进去,溺毙在这绝色之中。
苏锦城微讶,面上的惊艳一闪而过,正思索怎么救下这人,尉迟凛说的话,却是正中下怀。
“怎么样?这人好看吧,就算是收回去当个娈宠也算是极有面子的。你我既是要比,不如就拿他来当彩头,若是你赢了我就把他赠与你,若是你输了,你便要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与他亲吻。”
众公子哗然,这是明摆着要给出头的人下马威。这身着绛红衣裳的公子,那通身的气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衣料虽未见过,但也看起来价值不菲,想来家世也相当显赫。
有人好意帮衬,介绍尉迟凛的身份,想让他知难而退,担忧一会闹得太难看,折辱了家族颜面。
苏锦城不为所动,但也心中记下人名,日后想来可以交好,丝竹般悦耳的声音,只是淡淡的回了个:“可。”
尉迟凛气笑了,心中不悦更甚,出口更是苛刻:“你说战场上的人,怎么会站在那不动给你射呢?不如在他头上绑紧苹果,让他在这猎场五十米处跑,谁能中了那苹果,谁就算赢。”
“倘若射中的是他呢?”
尉迟凛满怀恶意答道:“要么是他命不好,要么是射箭之人技艺不精,你说是吗?”
闹到这种地步,有不少公子心中满是怒意,这是活生生的一条命,那怕身份卑贱,也不该遭到如此轻贱的对待,可滔天的权势在那,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苏锦城拿起弓箭瞄准尉迟凛,一声轻笑:“你说的对。”
尉迟凛不仅丝毫没有惧色,毒蛇一样的眼神盯着他,恶毒的笑意蔓延,他看着眼前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觉得好笑,现在有多意气风发,一会下场就有多凄惨。
“阿凛,这人看上去不像善茬,怕也真有几把刷子,万一,不,我只是假设,他真的赢了该当如何?”
尉迟凛听了这话反倒没生气,笑的让人有些害怕,“你说,尉迟风野被我一箭射死了,要怎么赢呢?”
几人哄笑,叹服道:“还是阿凛计谋更高,不过你这样将军回去不会生气吗?”
“生气?这就是父亲的意思。”
腰间悬挂明黄玉佩的少年,心中还是感觉有些不安,尉迟凛看着他嗫喏模样,心中烦闷,“想说就说,这般样子作甚?”
“阿凛,你别生气,我只是担忧罢了!倘若尉迟风野命好,真让那人赢得比赛,你真的要履行承诺吗?”
尉迟凛软了语气,这是他母亲闺中密友的孩子,名乐寻。父亲是当朝卫尉。自己的大哥执金吾统领北军,掌京师徼巡,而卫尉统领南军,掌官内屯兵,两家私下关系甚好。
何况尉迟凛自小疼爱这个弟弟,那怕再大的火,也从不舍面上对他生气,解释道:“那人虽衣着华贵,但面孔却生,想来就是身世显赫,也不会高到那里去,既然不如我高,我为何不能私下出手呢?就算他赢回去,护不护得住就另说了。”
乐寻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不安感怎么也挥之不去,但看着尉迟凛自信满满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祈求,一切如他们所愿。
下人把尉迟风野带到目的地,似也有种同病相怜之感,提了一句,“我见尉迟家公子,箭术高超,但他移动靶子极限也不过五十米,你到时候拼命跑,在他射程范围之外,说不定能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
尉迟风野像是没听见一样,行木将就,下人顺着他聚焦起的一点目光望去,发现他正盯着把玩箭羽的红衣少年。叹了一口气,心中难免不忍。
是啊!知道尉迟凛能怎么样,还有一个人呢!是生是死,都是命。
远处二人掷筛子,决定谁的点数大,谁先上场。苏锦城不怎么接触这些玩意,所以并未察觉到尉迟凛在筛子上作弊,而看出来的人,却因各种原因不敢开口。于是先上场之人顺理成章的变成了尉迟凛。
遥遥相望,尉迟风野清楚的感觉到毫不掩饰的杀意,论尉迟凛的箭术,他是最熟悉之人,若是没把握避过这一箭,身上的陈年旧伤根本就是白受了。
尉迟凛论兵法骑射,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好苗子,可是这人生活的环境太干净,天之骄子,被纵容的太好,心思也格外好猜,甚至可以用,鲁莽,毫无城府来形容。
疼痛传来,利箭擦过脸颊,带起一阵血珠,瞧,连被射伤的地方都与他算的分毫不差。
尉迟风野勾出一个渗人的笑意,一个学生学会什么,在于他的先生想教多少,想怎么教。想来在战场之时,应该就能体会到我这先生的良苦用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