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明月引折腰
小說: 重生之如何嫁给死对头 作者:一斛春 字數:4535 更新時間:2024-06-15 10:22:52
红墙琉璃瓦,金顶白玉阶,富丽堂皇,显赫赫国威。
而今大雪,满地清白,宫中幽静,平日里墙上像是要活过来的金龙玉凤也颇有些困乏,任由天地织的厚被,盖在身上一同入眠,一眼扫去,只见屋檐白雪晶莹。
承天阁中,卫慕困倦的有些打盹,强撑着精神听帝师讲课,笔墨清香,圣贤戒训,都成了和困乏斗争的勇士。
帝师陆谨微,看着他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却不成想卫慕听了个真切,诚恳道:“老师,我还能再继续听,望您再多说些吧!”
陆谨微摇了摇头,走到他面前,拿过他身下的纸张,上面的记录,虽是潦草,却抓住了内核,回道:“陛下已经做的很好了,臣是觉得自己没用。”
“老师,您不嫌我愚笨,卫慕已是莫大感激,望您莫要再说这种妄自菲薄的言论。”
陆谨微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温如玉就从隔间走了过了,看着两人过近的距离,不自觉的眉头轻皱,“帝师,今日的课就先到这里吧!”
陆谨微听出语气中对自己的敌意,不知道那里惹到这位丞相大人,但也不做多言,收拾了自己的书卷,就准备离去。
卫慕连忙起身,想要去送送他,却被温如玉拦了下来,“你身子骨弱,外面冷的厉害,我替你去送。”
陆谨微正拿起自己的伞,准备出门,后面就传来一声极其寒凉的话,“帝师,不觉得逾越了吗?”
侧目回头,他先是向温如玉行了一个礼,再淡淡回答:“不知丞相所言何事?”
“敢问帝师,陛下今日这身衣裳如何?”
“臣双眼只见圣贤书,不曾过多关注。”
温如玉听完反笑,只是眼中没有丝毫笑意,“陛下着黑,你着白;陛下着红,你着蓝;今日陛下着烟青,你便配了烟青的玉佩挂在身上,你说这代表什么呢?”
陆谨微心中一跳,有几分诧异,唇角一弯,笑了,“丞相是要治我的罪吗?”
屋内硝烟弥漫,温如玉心中一沉,虽是笑着开口,里面的威胁和警告却毫不掩饰,“陆谨微,有些人不是你能肖想的?”
“哦?那丞相大人你呢?是衣裳动了,还是窗外的风雪动了。”
温如玉双眸微眯,他动了杀意,陆谨微丝毫不惧,甚至笑意更甚,“想来丞相大人,这两者都不曾有。可谨微,不只见衣裳动,风雪动,清清楚楚体会到是自己的心在动。
明月姣姣,引无数风流人物竞折腰,丞相既然不喜明月,那也莫要怪他人想收入囊中。”
推开门,风雪太天地间翻滚,陆谨微反而不再撑伞,任由风雪落满头。
温如玉扯下自己身上佩戴的月白玉佩,被他拿在手中,轻轻捏的粉碎,轻轻一扬,消失的无影无踪。
走近暖阁的时候,卫慕还在强撑着温习今日的课业,他因为中毒的原因,极其畏寒,冬日多困。
他清楚,自己作为一国之君,倘若连这些都克服不了,实在有愧天下人。温如玉进来的时候,就看着他冻得有些哆嗦的手,正在纸上写什么,走近一看,《治国论》。
卫慕见他一身寒气,脸色也不太好,不怎么明白,怎么出去一会,还把自己给气着了。
他冰凉的手指握住温如玉的手,颇为疑惑的问道:“朝中之事还是我的事,惹你心烦了?”
温如玉捏着他的下巴,低头吻了上去,卫慕蓦然一惊,心中叹了口气,“看来还是我惹得他生气了。”
看着他走神,一副神游不知道想什么样的神情,温如玉怒火更甚,对着他的唇一咬。
卫慕吃痛回神,想说什么,却直接被攻陷城池,开启了丝毫不讲理的掠夺。
卫慕使出吃奶的力气 ,才推开他,温如玉神情满是错愕,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气息翻涌,他怒道:“你说喜欢我都是假的?你喜欢别人了!你喜欢谁,我要他死。”他丝毫没意识到,这句话中带着无尽的酸涩和无法衡量的占有欲。
卫慕被他凶的一怔,温如玉是出了修养极好,平日里连怒气都不曾动机会,现今这个模样,还是头一次见。
“喜欢你。”
“那你为何...为何…”
“你心中没有我,又为何要做折辱我们两人的事情。”
滔天的怒意,瞬间就哑了火,卫慕叹了口气,盯着他的眼睛,说的话却是遍体生寒,“丞相,你很多时候,在透过我,看别人的影子。”
俊美的男子,被这句话降了温,墨发落在书桌上,他起身行礼,“是臣冒犯了,望陛下赎罪。”
“心不静,那就去抄《心经》。”
“臣遵命。”
门开了又关,一股寒冷侵入屋内,冻得卫慕直哆嗦,他摸了摸胸口,努力拿稳笔,在纸上一笔一划写下疼字。
“太尉苏锦城求见。”
门外的忽然响起通报声,卫慕匆忙的收拾桌面,压住刚才写的字,连忙道:“快请。”
苏锦城来的路上,想过见卫慕,会是一种什么心态,但怎么也每想到是这样一副神情。
嘴唇破的厉害,整个人冻的哆嗦,甚至眼角还有薄红,想来是自己偷偷哭过。
温暖的大氅披在身上,卫慕感受到温暖,露出个笑容,“谢谢锦城。”
苏锦城神情极其复杂,环顾承天阁,才想起,在两年前建的时候,宫中因为陛下畏寒这件事特别上心。
本想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建地暖和温泉,再在宫中多处修建暖阁,让各地进供大量好的炭火。
那时边疆不稳,自己对这件事特别不满意,在朝堂上闹得很难堪,甚至犯了藐视天威的罪。
本以为弹劾自己的折子,应该源源不断,亦或者卫慕得闹的不行,可下朝之后,卫慕却把自己叫到了御书房,跟自己商量,“如果先只建一个暖阁,是不是就不会花很多钱了?”
苏锦城看着单纯天真的卫慕,心中不忍,回道:“建两个还是可以的,臣也担心陛下龙体,但是前线若起战争,怕是无钱供应。”
“朕听太尉的,两个的话,另一个不用太大,能让朕在里面写字即可。”
于是就有了这个面积不是很大的承天阁,想起自从卫慕登基,对于自己的要求,连不同意的话都未曾说出过,有些很难办的事情,最多的一句就是,“容朕再想想办法,太尉莫要着急。”
“你才边疆回来,外面风冷的厉害,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休息,递个折子。”
一句话把苏锦城的思绪,拉回到现实,苏锦城先是行了大礼,再起来回话道:“有件事很急,但也有点难办,臣想向陛下求一道旨意。”
“太尉但说无妨。”
“臣追查父亲之死的事情,发现当年云天战役另有隐情,之所以遭遇埋伏,全军覆没,是因有人泄露军机,通敌蛮夷。”
“太尉想查谁。”
“文宣王。”
卫慕眉头紧锁,良久没有出声,叹了口气,问道:“太尉是想说,朕未登基之前做过通敌叛国之事?”
“臣不敢。”
“你若明目张胆的查文宣王,便是再透露朕以前可能做过通敌叛国,害死你父亲的事情。”
暖阁沉默,良久未有人出声,燃香断了一截,香灰被人轻轻抹去,卫慕扶起又跪在地上的太尉,继续又问道:“倘若朕从前真的做过那种事情,太尉你要如何?找好下个皇帝了吗?”
“陛下,臣并未有这个意思。”
“是没有,还是不敢有呢?”
“臣主动前来见陛下,便是把心剖出来摊开看。”
卫慕看着苏锦城,良久未曾说话,最后叹了一口气:“锦城,我该说你太过于信我?还是太过于天真?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倘若确实是我为之,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
这种事情你不暗中自己查探筹谋,找出证据后为父报仇,却来找我这个最为可能的仇人?你到底是太自负还是手握兵权过于胆大妄为?”
苏锦城笑了,眉宇飞扬,少年意气,他摇了摇头,语气满是不羁:“都说帝王心难测,我便要测。何况,杀了我你就没人给你打仗了,皇位坐的也不安稳,多亏。”
卫慕笑的温和,无奈道:“你就是算准了我不敢动你,重新培养个皇帝不易,但寻不世武将更难。我们所处的位置,也算是同病相怜。”
“陛下,就算真的能动,你舍的吗?”
卫慕想了下那个场景,心中蓦然一疼,实话实说,“不舍。”
“臣亦是如此。”
“阳春三月落雨,飞燕携泥归家,巢穴却被人恶意掷入水中。乍暖还寒的天气,皇子落水染风寒,还不忘把手中的东西送回树上,当年陛下湿漉漉的从水中爬出来,惊艳了臣多年。”
“臣身为伴读,夏日午后昏睡,忽闻哽咽声,见陛下抱书哀恸不已,指着手中《泺史》,对书中当年奋力挽救泺国却被冤杀的的文臣武将肿了眼睛,还被其他皇子嘲笑。一向温和的殿下,却为此大打出手,嚷着,你可以讽刺我,但你不能讽刺我所敬仰的人。”
“冬日飞雪,民间多饥。陛下宣臣进宫,拿出一小箱银子,问臣能不能帮忙买成粮食和冬衣,亲自去送给城中穷苦百姓。临近春节,希望百姓都能过个好年....”
“臣不知天下人对帝王如何定义的,但陛下就是我心中最好的帝王。臣之后出宫不再做伴读,也听闻后来陛下性情大变,虽不知到底发生何事?
但陛下曾说,有时候真想把金殿拆了换成银子。天下之治乱,不在一姓之兴亡,而在万民之忧乐。臣一直都信。”
卫慕听着这些话,恍若隔世,良久无言,他走向房门,让人拿来自己的大氅,抱着暖炉,对着站在原地的人道:“走吧,跟朕去御书房。”
笔走游龙,一封诏书很快就写好,加盖上玉玺,卫慕递给他,压住苏锦城想打开的手,笑了笑:“你打开莫要太吃惊,这不仅是你的原因,还有朕本来也有这个意思。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时地利与人和皆俱全。”
卫慕站在窗户边,看北风瑟瑟,明知这风进不来,却还是忍不住拢了拢衣服,苏锦城看着手中的诏书,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陛下,万万不可。”
卫慕回头看他,和窗边的梅花相映红,美的惊人,笑的温和,“没什么不可,太尉,这是你我的退路,亦是天下人的退路。”
“此事事关重大,锦城不敢收此诏书,还望陛下再三考虑,收回成命。”
“夜声。”
这句话,太过于久远,那段被记忆尘封的岁月,掀开一页,便是厚厚的尘土。苏锦城,字夜声。他与常人不同,一出生,便就被先皇允了,名与表字一同取。
卫慕眉眼温和,没有丝毫戾气,却又因为中毒的缘故,常年身子骨单薄,他解释道:“朝中与民间流言四起,说朕皇位来路不正,为人残暴狠毒,弑父杀兄,是受了报应,才前尘尽忘,记忆全失,这话你信吗?”
苏锦城想都没想摇了摇头,他与卫慕相识多年,幼时是他的伴读,两人自小交好,虽然那时卫慕时常阴郁,沉默寡言,但并非心胸狭义,残暴狠辣之人。
卫慕心中很是轻松,两盏热茶送了进来,他刚想喝,就被阻拦,“你们如何做事的?茶叶性凉,陛下身子骨孱弱,还不下去赶紧换姜汤上来!”
“是。”
“姜汤中加些糖,陛下吃不得苦。”
“奴才遵命。”
卫慕刚想开口,就被苏锦城一个眼刀递过去,“你自己身子没点数?”
“你爱茶,我让人特地备了,想同你喝点。”
“这事明早朝让朝臣们知道了,估计得骂我毒害圣上,你案牍上的折子怕你能把你埋了。”
“是我思虑不周。”
“你知道思虑不周,还敢下这么一封圣旨,还不快收回去!”
卫慕哑然失笑,摇了摇头,继续说,“我先前记忆全失,并不清楚自己做过什么,锦城,你心中装的是百姓,我同你一样。这便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埋在暗处最好的一枚棋。”
苏锦城低头看向手中的圣旨,在卫慕殷切的眼神中,点了点头,是啊!这步棋,甚至直接消了自己与卫慕的所有隔阂,也算是慰了他父亲在天之灵。
“父亲要是知道,怕是得骂我大逆不道。”
“那就愿圣旨之事,永远不要发生。”
“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没有伤脑子。”
卫慕怔了怔,试着想了下,头疼欲裂,玩笑道:“可能我以前是难得的千古一帝,伤了脑子之后,虽不至于愚笨痴傻,但也与普通人无异。”
二人相视一笑,但心中皆是万分沉重,历史的齿轮总会向前转动,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转动之前,倾其全力,未雨绸缪,让他向好的一面发展,尽人事,听天命。
冰凉的东西交在苏锦城的手中,天子密令,见令牌着如见天子,这是准了他秘密出行。
苏锦城总觉得今年这场风雪太大了,却又惧怕开春,看着卫慕不由得眼眶一酸,此后怕是再难有太平。
卫慕站在门前望着苏锦城在风雪中渐行渐远的身影,冻得咳嗦,睫毛落了一层冰雪,仍旧不肯回屋。
“锦城,大权旁落,我难以收回,能做之事甚少,且怕感情用事,今后路想来陡峭异常,这一路辛苦你了。”
“你莫怕,路上非你一人独行,我在明堂替你担着明枪暗箭,血雨腥风,任由风雪落满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