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半山禪院。

寧璃第二天就去了半山禪院，這個院子坐落在京郊的四方山，與江湖四大門派之一的少林同處一山。在這裡養傷很合適，也不怕有什麼麻煩。

當年普賢大師在山腳下的天約梅林論禪，寧璃憑藉著一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是佛是魔，度人度幾，都不過在一念之間，在普賢大師的手上贏得了半山禪院的居住權。

後來普賢大師在梅林里坐化，少林也為寧璃留下禪院，方便寧璃去居住。

這個季節，天約梅林的梅花也開了，半山禪院每日都能夠看到山腳下蔓延數百里的梅花。

周胤來的時候，寧璃在抄寫佛經。

「我記得你不信佛！」周胤是用肯定的語氣在說話，然後他慢慢的坐到寧璃的對面，悠閑的看著寧璃。

寧璃只是抬了一下眼皮，然後當做什麼都沒有看見。

「不想理我？」周胤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寧璃的面前是傾湘給他煮好的花茶。

「太子殿下真的是悠閑？」寧璃放下手中的筆，抱著手看著周胤。

「我們聊聊？」周胤試探一問，然後放下茶杯，花香濃郁的茶真的不適合他。

寧璃眼皮子一跳，周胤一般說聊天就是沒有好事。

「聊什麼？」出於自己對著這位師兄的尊重，寧璃還是問了一句。

「我把刑部給你折騰如何？」周胤笑著，溫潤如玉，雋永隨和。

寧璃冷冷一笑，再一次抬起一隻眼皮子瞥了一眼周胤：「殿下這算盤打得好，寧璃在半山禪院都能聽見響！」

周胤的刑部早就不是周胤的，周胤早就想收拾去，只是無從下手。

周胤點了點頭：「確實！」

「不過，阿璃你不想要我的刑部嗎？」周胤再一次給自己滿了一杯茶，雖然不好喝但總好過沒有茶。

寧璃確實要周胤的刑部，才能走下一步的計劃，不然要麻煩許多。刑部是太子的母族安樂侯府把握在手中的，要想動刑部很難。

「阿璃要想好，你不要我就不會再主動給，到時候你又得艱難一步。」周胤微笑依舊。

「你的條件？」寧璃還是選擇太子親自送上來的刑部。

「告訴我你要幹嘛？」周胤眼中的寧璃活得恣意活的瀟灑，最是不屑這樣去陰謀算計什麼。

寧璃一聽，低頭笑出了聲：「太子殿下，我想做的事就多了去了。要是都一一給說一遍，你怕是今天回不了盛京城，我這裡不留客喲！」

周胤看著寧璃那囂張的樣子，深吸一口氣：「說重點呀！」

「我要翻雲家舊案。」寧璃挑眉。

周胤聽著就漸漸收斂了笑意：「所以你選擇了周頑，你要輔助周頑奪嫡！」

寧璃不再說話，而是看著周胤，你覺得是就是了！

雲家舊案是一樁過了十年的舊案，這件案子的起因是定遠王府被屠，漠北三洲接連失守。

雲家是周頑的母族，慶曆十三年身為太子的當今聖上，娶了雲家長女為妻，聖上登基之後卻封了雲氏為嫻妃，封了生下長子的安氏女為皇後。

盛元十六年，朝中議立太子，當時最有機會當上太子的人選只有兩位，一個是皇後的嫡長子周胤，另一個是嫻妃之子周頑。

同年九月，西北和漠北同時失守，定遠王府慘死邊關。寧家派出如今的從三品武安大將軍寧天哲和正二品威遠將軍寧天蔚，遠赴漠北收付失地。

他們凱旋歸朝之後，寧天哲向御史台和中書提交一份重要軍報。三天之後，中書令方家和內閣首輔卓家向皇上上了一份重要摺子，當晚雲家便被滿門下獄。第二天，雲家被移交控鶴司審理。十天之後雲家被滿門抄斬，罪名：通敵賣國，意圖謀反。

雲嫻妃知道雲家之事質問皇帝無果，揮劍自刎。紫韻長公主也在朝堂之上劍指天子，力保周頑。

同年年底年節宗廟祭祀，周胤被立為太子，周頑被封為信王搬出皇子居住的擷芳殿，去了皇宮最偏僻的永巷。翻年九月，太皇太後便從皇家別院回來，接了周頑在身邊撫養，給了周頑盛京城裡堪比太子的恩寵。

「你覺得雲家舊案有冤？」周胤修長的手指在茶杯的邊緣磨擦了很久才抬頭，淡淡的問道。

「太子殿下難道不知道嗎？」寧璃直接把問題拋給周胤，他也不知道雲家舊案是否有冤屈，他覺得雲家舊案有冤屈只是因為選擇相信一個人，還有自己的直覺，直覺雲家不會做出這等事。

「知道你個鬼，看你。到時候陷進去了，我反正是不會來撈你的。」周胤想了一下，冷冷的哼了一聲。

寧璃是他的師弟，同窗多年，對於寧璃做人的原則他還是知道的。

當年寧璃既然選擇了他，就不會再選一個人為主，這不是老師最寵愛的那個弟子能做出的事。

寧璃慵懶的往桌子上一趴，支手撐著下頜：「說的好像太子殿下撈人的本事，很厲害一樣！」

「哼！」周胤拂袖就走，他的溫潤如玉，雋永隨和在寧璃面前好像是個笑話一樣。

目送太子離開，寧璃把周胤面前的茶杯拿回來，放到茶盤上：「不會喝，倒我的茶，浪費，可惡。」

寧璃說的咬牙切齒，沒有一個人看出來是他做的，偏偏就他第一個找上他。

寧璃來天約梅林是抄書加養傷的，一個月的時間夠他抄書養傷了。

陳崢被安葬在安山上，陳家舉家遷出盛京城，樂軒被陳家拋棄，最後為父守靈在安山住下來。寧璃去看過，現在局勢複雜，他不能把樂軒帶在身邊，只能囑咐樂軒好好在這裡守靈讀書。

寧璃把抄寫好的佛經送到佛前，他在少林佛堂為陳崢師兄點了一盞長生燈，願有來生，師兄可以名滿京華，一生順遂。

寧璃回去的時候也快到年底，各府也開始走動，身為世子的寧辭自然很忙。

這個時候，寧羽不免要去幫忙，就剩下他一個閑人。為了不去討人厭，寧璃回去就安安靜靜待在疏影閣，有的時候就去陪紫韻說話。

紫韻年底走動也多，紫韻不在的時候，寧璃就去百味齋找安皓天琪喝茶。

陶謙也快到京城，他坐的是為天琪安皓運貨的漕運大船。這些貨物是京都高門大戶過年要用的，年前自然是加急，行的很快。

離過年還有幾天的時候，寧辭突然來疏影閣，他的手裡提著一個食盒。

寧璃記得過年該給疏影閣的，平素素那邊已經派人送了過來。

「傷好了嗎？」寧辭還是惦記著寧璃的傷。

「好了，多謝世子關心。」寧璃依舊慵懶的躺在美人靠上，這一次他手裡把玩著一串紫檀佛珠，這是他在半山禪院帶回來的。

「我們非要這麼生疏嗎？」寧辭把自己帶來的食盒交給傾湘：「這是林家姑娘帶來的糕點，說是賀你新年安好。」

傾湘上前把食盒放到寧璃的面前，寧璃打開蓋子看了一眼，是一些經得放的糕點，精緻好看。

「替我多謝林家姑娘，有勞世子。」寧璃沒有回答寧辭的問題。

寧辭看了一眼寧璃，轉身離開。疏離，淡漠。好像從小就是這樣，有時候他欺負你，你以為他是想接近你。你又想多了，他只是覺得好玩。

寧辭知道寧璃和這個家親近不起來，以前他去問過父親，為什麼？寧天成告訴他：你就當做寧璃這是在保護你吧！你想啊，皇家對寧家的那些糟心的事，他如果與你不睦，皇家就會對寧家少幾分戒心。這樣你的日子就會好過一些，不至於讓人天天折騰。

寧辭信了，他相信是這樣的。

寧辭一走，墨零就來了，墨零拿著一個托盤，裡面放著寧璃給楚楚和寧妃準備的年節禮物。

「世子和三公子不準備嗎？」傾湘看著寧璃。

「不想給他們準備，再說了我送什麼？他們又什麼都不缺。」寧璃無力的起身爬到小幾上。

「那公子給林家姑娘回禮嗎？」墨零把托盤交給傾湘，送禮的事還是要傾湘去辦的。

寧璃想了一下：「也可以，就送一些小孩子的東西給林家姑娘。」

林嬌兒生下孩子之後就淡出京都貴女的圈子，深居簡出也未曾再議親。當年他逃婚之後，其實以林嬌兒的家世，再次議親也不是不可以，就是選擇的門戶沒有那麼高了，或者做繼室。

「那？阿煜公子那邊需要送年禮嗎？」墨零又問。

寧璃愣住，這些年好像都是阿煜給他送禮，他從未給他送過任何東西。寧璃搖頭：「不用了！」那個人想要的，不是這些禮物。

「那我的呢？」樓梯處款款走下來一個人，一身紅衣飄飄，頭髮半束，可男可女。

「你想要什麼呢？」寧璃朝著周邪招手，示意周邪趕快過來，樓梯口風大。

周邪坐了過去：「阿璃哥哥送什麼，我都喜歡的。」周邪看了一下傾湘面前托盤裡的東西。

「去送吧！回來的時候給我帶一些寧家廚房裡的糕點和小吃。」周邪笑著讓傾湘去忙。

傾湘福身：「是，殿下，公子。」

傾湘走後周邪又看著墨零：「我帶了些漠北的小玩意，你找一些出來，替寧璃哥哥，送給你們家世子和三公子吧！反正這些東西，又不是我出錢買的，是阿煜哥哥托我帶回來的。」

墨零頷首應下。

「我讓人在江南做了一件東西，你要不看看？」寧璃試探的問道。

「我的新年禮物？」周邪捧著臉湊到寧璃的跟前。

寧璃微微一笑點頭，他讓人在江南七巧玲瓏閣做了一件首飾，不算貴重但是精緻。這些年他和阿煜，一直把周邪當妹妹一樣養，就是沒有養的多好。

寧璃看著流傾挑了挑下巴，流傾就在內室里拿了一個盒子出來。

周邪從流傾手裡拿過盒子就打開了，裡面躺著一隻銀簪，很普通的造型，含苞待放的梅花。

「這麼簡單？」周邪才不相信這隻是一隻簡單的銀簪。

「你穿男裝的時候就這麼戴就好，女裝你就這樣戴。」說著寧璃，點了點簪子的含苞梅花，簪子上的梅花瞬間綻放開來，吐出紅色的花蕾。這是一圈紅寶石花蕾，寧璃還給它還配了一條很長的流蘇，可以摘卸，在盒子里。

周邪眼睛都亮了：「謝謝，阿璃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