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少有晚上來掃墓的，看門的大爺覺得奇怪，打開了門接待陳毅心。

陳毅心拿著大爺給的手電筒筒，一邊照著前頭的路一邊腦中思緒萬千。

「到了，就是這兒了。」大爺一路看著地上的編號，最後在角落停下了。

「就是這個了。」大爺彎身拔掉了地上的雜草，「一年到頭也沒人來看，我都快忘了這裡還有個墓了。」大爺拍拍手上的灰，鬍子動了動看向陳毅心，「你是他什麼人啊？」

「朋友。」陳毅心看向那塊窄窄的墓碑，心裡是說不出的難受。

「行，你們慢慢嘮吧，一個小時後記得出來，到時候我要關門了。」大爺背起手，慢悠悠地向反方向走去，陳毅心彎下腰把懷裡的鮮花放到了墓碑前。這塊墓碑看上去比邊上的明顯要小上許多，，冰冷的石頭上貼著尤從浩的照片，他一眼就認出來那是他的一張證件照。

從小到大也許尤從浩都沒什麼像樣的照片吧，除了證件照，他沒有別的拍照機會了。

照片里的男孩子頭擺得端正，眼睛裡寫滿了堅定真誠。朱姨說尤從浩是個打小就不愛說太多話的人，挺聰明一孩子，別人刁難他他也不生氣，就只會笑笑。也不知道這樣的人怎麼就想去學音樂了。

人類是奇怪的東西，不是人人的喜怒都寫在外頭，他們內心總是燃燒著一些別人看不懂的東西，擁有著自己的堅持。偏偏是這一點點的可燃物，造就了他們的精彩。

陳毅心起身看著那些漂亮的花，一時間找不出什麼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覺得有些羞愧，一個鮮活的人為此付出了年輕的生命，且在付出這樣的代價後依舊蒙塵。可他呢？他其實有能力把這件事情揭開，還給他一個公道，但他卻在利益權衡之中反覆躊躇。他把真正重要的事情置於不顧，被世俗的權威困住腳步。明明他給自己的使命就是要去揭露這些不為人知的冤屈，可是當這件事情真正擺到他面前的時候，他卻無法做到自己想像中的那般堅毅勇敢了。

陳毅心眉頭緊皺在一起，胸腔悶得生疼，最後輕輕出來的只有重重的嘆息。

「對不起。」陳毅心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了手心的肉里，留下一串紅色的指甲印。

他不知道尤從浩是否能聽到，陳毅心只覺得這一句遠遠不夠，他的責任就是為像尤從浩這樣身份低微的人伸張正義的，但現在他卻袖手旁觀，明明可以做到的事情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扔到一邊。

陳毅心後退了兩步，朝著他的墓鞠了個躬。

這件事情，他一定要查，不管上面怎麼說，他都會讓有些人付出代價。

「怎麼樣了？」陳毅心一個電話撥到了A記。

「陳哥，剛想給你打電話呢，快回來，出事兒了。」吳約的聲音從嘈雜的環境里傳來，帶著焦急。

陳毅心一愣，立馬就朝著外頭跑去。

等他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裡面已經亂成一鍋粥了。

「怎麼了。」辦公室里的人個個都面色凝重，看到陳毅心更是搖頭嘆氣。

「發現什麼了，說話。」陳毅心關上門，脫下外套扯開襯衫的第一顆扣子，有些煩躁地說。

「我們黑進了白東歐的電腦，發現了這兩張照片。」吳約看向陳毅心，小心地問道，「陳哥，你要看嗎？」

「廢話，這個為什麼不看，和案子有關的我為什麼不看，快點放出來。」陳毅心明顯有些急躁，皺著眉頭催促著吳約。

身邊的人都抬起頭，吳約則是手腳麻利地放出了那兩張照片。

陳毅心一看到，眼睛就瞪大了。

「去找外涉科科長，現在！」陳毅心聲音裡帶上了顫抖，他怎麼也移不開自己的目光，只能沖手邊的人喊道。

「他下班了。」

「打電話現在來！」陳毅心有些失控，音調不由自主地拔高，恐懼和惡寒一下子侵佔了他的大腦。

「類似的照片還有沒有？」陳毅心看向吳約，「我們還在嚐試繼續進入他的電腦，暫時還沒能查到別的。」吳約眼下一片青黑，他們為了能進入白東歐的電腦已經不眠不休了整整兩天了。本已很是疲憊了，但看到這樣的照片的時候他們是感受不到一點點的困意了。

陳毅心只覺得喉頭髮緊，想吐的感覺在嘴裡橫衝直撞。

尤從浩安靜地躺在手術台上，台上的他全身一絲不掛，臉上的表情平靜，然而整個脖子以下到小腹的地方全都被刨開，再細看，那被打開的肚皮裡面此時已經是空空如也了。陳毅心抓著桌子的手微微發抖，手心出了一手的汗，但他此刻只覺得全身冰冷。

「陳哥，殷科長要和您說兩句。」手機被遞到陳毅心耳邊，不等殷均說什麼，陳毅心先開了口，「快來，一刻也不能等。」殷均沒說什麼，回了句「知道了。」就掛了電話。

第二張照片比第一張更為可怕，這次尤從浩的身邊多了一些內臟擺在邊上。

仔細看的話還能發現這是按著順序擺的，此刻他更加堅定了自己要徹查這件事情的信念。現在就要下狠功夫查，等不得了。

難以想像尤從浩被打了麻藥之後躺在手術台上，不知道自己將永遠無法睜開眼睛了，他的生命、身體就這樣輕易地被別人給剝奪了。

「別看了。」陳毅心不知道盯著那些照片看了多久，殷均的聲音才從他背後響起。

殷均急匆匆地趕過來，只套了件薄外套就來了，他只覺得鼻子被凍得沒知覺了，面頰也被風吹的帶上了紅意。這些慌張都趕不上陳毅心回頭看他那一眼紅紅的眼角讓他慌亂。

「關掉吧，別看了。」殷均嘆了口氣，上前揉了揉陳毅心紅通通的眼角。

「這件事情，我來告訴你吧，不是那麼簡單可以解決的。」他除了嘆氣什麼都做不到，「不是那麼簡單可以解決的，所以就不解決是嗎？」陳毅心悶悶的聲音傳來，讓殷均一時間心亂如麻。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