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這孩子吧，其實……」許世話說到一半，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笑著搖了搖頭，有些好笑，「算了，這種事……」

別看著鄭嘯途個子大，心卻是細膩的，稍一想就知道許世剛才是想跟他說什麼，他沉吟了一會，才開口，「溫……舒然很敬愛您，他經常跟我提起你。」

「嗨呀，我知道。」聽到這話，那點愁緒很快被得意所取代，眼角的魚尾紋因為笑意變多了不少，「他小時候帶回家的朋友，可沒你這麼乖。」

鄭嘯途在這個世界待了兩個月了，也算是知道，這個世界的孩子基本都是從小嬌生慣養的，養成自我的習慣也是正常。

「他現在一個人在紅都，過得怎麼樣？」

鄭嘯途回憶了一下幾乎每天都很愉悅的溫舒然，沉聲道，「挺好的。」

「我就怕他寫小說忘記吃飯，或者又熬夜。」

「我幫您看著他。」

「成啊，那就麻煩你了。」許世完全不知道鄭嘯途就住在溫舒然家裡，還當鄭嘯途這話是跟他開玩笑，「順便幫我留意一下出現在他身邊的女孩子，都二十多的人了，還沒個女朋友，丟人。」

「好。」

許世又說了一些，鄭嘯途就靜靜的聽著，偶爾應上一聲，讓許世對他的好感度又升了一些——現在的年輕人都很浮躁，天天抱著手機嘻嘻哈哈的，哪會浪費時間聽他們這種快六十歲的老人說話啊。

等溫舒然下樓的時候，就發現自家老爺子和鄭嘯途的氣氛和諧了不少，心裡也鬆了口氣，放鬆下來。

「老爺子沒跟你說什麼奇怪的話吧？」洗涑完後，溫舒然倒是沒有直接去睡，見客房還亮著，幹脆敲開了門，打算問問鄭嘯途是否習慣。

「比如？」鄭嘯途坐在床上認真的看著他。

溫舒然想了一番，還真沒想到哪些算是奇怪的話，一時間就愣在了門口。

「他讓你三餐要準時吃，別熬夜。」

「這樣。」溫舒然笑了笑。

「為什麼是叫老爺子？」鄭嘯途本來是不太關心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見著溫舒然那笑眯眯的模樣，就忍不住問出了口。

許世大概六十左右，和溫舒然的輩分也該只差一輩，喊的卻是「老爺子」——既不是爺爺，也不是父親。

「老爺子倔，當初讓我叫他叔，後來……論及原因，其實就是沒血緣關係吧。」溫舒然想起當時的情形，眼中劃過一絲厭惡，但很快又隱下去了，「我父母出車禍死了，親戚倒是不少，但沒一個願意養我這張嘴的……」

「抱歉。」鄭嘯途打斷他，低頭去看自己手中的手機，這是溫舒然給他買的，「不說也沒關係。」

溫舒然看他像是做錯了事一般的模樣，有些好笑，「又不是什麼大事，沒什麼好道歉的。」

鄭嘯途撩起眼皮子看他。

溫舒然笑得一臉純良，「那你早點睡吧，晚安。」

「恩。」鄭嘯途點了點頭，「晚安。」

關於自己的事，其實溫舒然一開始就沒打算瞞著鄭嘯途，畢竟，又不是什麼大事，從他跟鄭嘯途說一開始許世住他們家隔壁的時候，鄭嘯途肯定就已經猜到了。

倒是鄭嘯途，居然害怕觸及到他的傷心處。

也真是溫柔。

溫舒然心中軟得不行，忍不住笑出了聲，一邊登錄企鵝看是否有重要的事，一邊爬上了床，把薄被搭在身上。

重要的消息倒是沒有，但是程東給他發的消息倒是有幾條。

叫我皇上：小然然，我今天受到了驚嚇QAQ

叫我皇上：我之前不是就跟你說過嗎，家裡有個超厲害的主子，我今天居然遇到了一個和主子差不多的人！我這什麼運氣啊！

叫我皇上：然後吧……唔，反正因為各種原因吧，回去的有點晚，我家主子居然跑出來找我！他居然敢跑出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在門口看到他的時候心臟都給他嚇停了（笑著活下去.jip）

叫我皇上：不過那個人總覺得在哪見過來著……

叫我皇上：對了，記得給我照幾張山路的相片，謝了昂~

溫舒然隔著熒幕都能感受到程東的二貨氣質，雖然搞不清楚他家主子是個怎樣的存在，但並不妨礙他被程東的口氣給逗得樂了一下。

老爺子最帥：

你家主子跑來接你不是說明他在乎你嗎，挺好的啊。

你是招惹人家被揍了還是怎樣啊，就覺得人家厲害？

明天給你照。

等了一會，沒等到回覆，溫舒然又把其他消息處理完了，這才把手機扔在一旁，躺下睡覺。

相比閉眼沒一會就睡熟的溫舒然來說，鄭嘯途卻是無法進入深入睡眠，他總覺得哪裡不對，這種沒由來的不對勁讓他自覺的保持著警惕性。

但是即便如此，他還是做夢了。

【「小途，我去找了一些書，你跟著我學點簡單的文字，才不會吃虧。」】

夢中，他拖著比他身體大上兩倍的野豬，扔進了牧羊人的院子，自發走到院里的那口井旁去打水，看不清臉的牧羊人一邊這麼說著，一邊拿著聖典靠近他。

他只是安安靜靜地看著牧羊人。

然後，牧羊人手中的聖典變成了匕首，男人溫柔的嗓音染上了瘋狂，他舉起了手裡的匕首，扎了下來——

【「都怪你——我當初要是沒救你該多好！！」】

本該刺進他身體的匕首最終割破了牧羊人的喉嚨，牧羊人跪在地上，緊緊的抓著他的手臂和衣服，從他的下方傳來了凄厲的笑聲。

【「……鄭嘯途……你……逃不掉的……」】

牧羊人的聲線從第一個字開始變得奇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儼然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聲線，熟悉的、同樣溫和的……

「牧羊人」抬起了臉——

鄭嘯途心中一緊，那張本該屬於牧羊人的臉如今變成了另一個人的臉，那張幹凈的、帶著宛如神父一般慈愛溫和的臉如今變得扭曲，充滿死氣。

那是溫舒然的臉，那是溫舒然的聲音。

兩行血淚從溫舒然的眼中流出，順著臉頰滑落，他看著他，悲傷而又絕望。

「溫舒然」說：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