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這是聞大夫。」

熙端眼睫揚起，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人，嘴上卻沒停地招呼道：「哦，這樣啊。」

他臉上帶著笑：「請坐。」

聞天一眼見這小皇子就覺得不簡單。這年的祭天儀式，與從前相比變化了太多的小皇子已經讓他頗為訝異。而今近距離地和這小皇子交談，他才驚覺這傳聞中，甚至沈過口中的小皇子，與真人其實有著很大的差距。

他在薛子文手下做學徒，跟著一代神醫治人無數。此人心氣如何，他打一眼就能看出。剛和熙端那雙赤瞳對視的一瞬間，他極其明顯地感受到了偏執和戾氣。

這樣可不好。他心想，現在這小皇子最忌的就是心緒上的波動。

但是他也不好說。畢竟他只是個大夫，而熙端是皇子。

最主要的是，他隱隱感到，熙端對他並不友好，甚至有著敵意。

這時候，再「忠言逆耳」，聽者就不一定能聽進去了。

但沈過在一旁巴巴地看著他，眼睛都是亮的，大狗一樣，倒讓聞天罕有地有些兩難了。

他清咳一聲，把手放在三皇子幹凈的腕子上，一邊想著說辭，一邊熟練地說道：「...殿下脈象有紊亂之象，應當注意平心靜氣...」

熙端沒應聲，倒是沈過聽的很認真，還不住地點頭。

通用的說辭已經說完了，剩下的就是真實情況了。聞天垂著眼：「殿下心氣易受影響，邪氣侵體，對殿下身體損傷更甚。」

「那聞大夫說，我要怎麼做才好呢？」熙端眯起眼睛，看上去十分和氣地笑著說。

他已經在心裡告誡了自己無數回，這隻是個大夫，是沈過請來替他看病的。

但他控制不住。

尤其是聽聞天說他身體有疾時，他差點要反擊回去。

你身體沒事，你沒有邪氣入體，你不用整天提心弔膽，光為壓住自己來源莫名的，令人恐懼的戾氣就費盡心力。

那麼普通又健康。

可他曾經也是這樣。

從前的他不怕。因為他自己就有著沈過喜歡的那些品質，善良，溫和，也許其他方面他沒有那麼的好，但是他還有機會，他還可以努力。

但是他現在沒有了。那個純真的少年已然死在了昨天，存在這裡的不過是一個靠模仿著去日的小皇子騙去沈過憐憫的怪物而已。

三皇子到如今，很多事都盡在掌控，卻偏偏在自家侍衛的事情上患得患失，憂懼擔心，一點細節都能牽動他的情緒，讓他本就不穩的心境變得更加崎嶇。

聞天不知道熙端心裡的驚濤駭浪，但他是大夫，又聽說了不少傳聞，對於熙端的情況心裡也大致有數。聽了熙端笑眯眯的話，也自然沒傻乎乎地當成誇獎，而是平靜又反應極快道：「在下不過是略通醫藥的粗夫，殿下千金之軀，豈是我輩敢隨意冒犯的。」

「只是有一些鄙見，希望能給殿下和沈大人一點幫助。」聞天垂著眼，看上去十分忠誠似的。

熙端打量了他一會兒，終於慢騰騰地開了口：「嗯，說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