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視的那一瞬，談野想起以前聽過的一句話，叫做「一石激起千層浪」。

也許宋溪南的目光比較深邃，再加上兩人不尋常的關係，每次不經意和宋溪南對視的時候，談野都會有這樣的感覺。

不過這種感覺並不是談野喜歡的。

他收回了視線，繼續唱這首慢歌。

歌唱完了，下面稀稀拉拉響起掌聲，雖然和以前在livehouse作秀獲得的熱烈回應不一樣，但談野覺得這樣也挺好，證明沒有人認出他來。

他唱完這首歌，正在自己的樂曲庫里搜索接下來唱什麼，宋溪南已經走了過來。

一道修長的身影把本就昏暗的燈光遮住了。

談野知道是宋溪南，沒有抬頭，給吉他調了一下音。

「怎麼不回信息？」宋溪南問。

談野低頭道：「手機靜音了，我過來以後就沒看消息。」微微一頓，「你是說，我今天晚上給你發的那條消息嗎？」

宋溪南「嗯」了一聲，問道：「你想談什麼保密協議？」

談野想了想，「本來是想談……」頓了頓，「不過現在覺得好像沒什麼需要了。」

宋溪南微微抬了抬眉，眼底帶著很淡的笑意，「說來聽聽。」

「本來是希望，你可不可以要求一下這邊的客人不要錄像不要把我的視頻發到網上之類的，」談野如實回答，「但現在我真的覺得不需要了。」

宋溪南一時沒有說話。

談野抬起眼，對他笑了一下，「我要開始唱下一首歌了，你打算近距離觀賞嗎？」

宋溪南也對他笑了一笑，讓開了一些距離。

但是談野沒有想到，宋溪南似乎真的打算近距離觀賞。

離舞台最近的就是吧台，大概一臂距離左右。宋溪南在吧台邊上的高腳凳上坐下，點了根煙，咬著煙，看著談野唱歌。

也不是不能習慣被人觀賞，談野決定忽視宋溪南的目光。

這一次他唱的是一首經典的歌，節奏明快，叫做《Galway Girl》。

這首歌的原唱是女孩，明快清新，但實際上歌詞寫的還是男生給女生唱的。

談野坐在高腳凳上，懷裡抱著吉他，腳尖輕輕點了點椅子上的橫欄，打了個節奏，就開始掃弦彈琴。

他唱出第一句的時候，台下就有人輕輕跟著哼唱起來。

酒吧里的客人不多，但因為談野歌聲好聽，再加上這首歌本身就很經典，會唱的人不少，所以大家也跟著拍掌唱了起來。

談野垂著眼，看了一眼吉他上的弦。

其實他最擅長的還是貝斯，只不過在以前他什麼都學過，什麼架子鼓、吉他、電子琴，他全都會。

所以以前有人說，零度樂隊沒有了其他人，光靠談野一個人也能撐起來。

可事實上並不是如此。

出了事的時候，談野是罪魁禍首。

他們恨不得讓談野離開零度樂隊，讓剩下五個人自己繼續經營零度樂隊。

不過現在談野不在意這些了，他們想辦就辦，跟他沒有關係。

反正他已經準備好賺錢跑路了。

等他到了世界的盡頭，什麼事情都跟他沒有關係了。

唱完這首歌，台下響起了非常熱烈的掌聲。

準備休息兩分鐘再唱，宋溪南這個時候走了過來，對他道：「唱得很好，忽然覺得很遺憾，當時沒能跟你簽一個永久協議。」

談野笑了起來，「那是不可能的，如果要簽永久我會離開。」

宋溪南雙手揣兜里，微微垂下眼，看著他，「剛才有人錄像了，要我讓她刪除嗎？」

「不用了，」談野的目光從剛才錄像的那個小姑娘身上掠過，「我當時只是那麼一想而已，也沒有這麼誇張。」

他放下吉他，想出去抽根煙。

駐唱歌手本來沒有那麼清閑的，但談野本身有自己的性格，以前的酒吧開始創辦零度樂隊的時候，他也完全憑著自己的性子來，想唱就唱，不想唱的時候，誰請都沒有用。

所以零度樂隊火起來的時候，也有人說他們擺譜子。

可實際上根本不是如此，談野只是唱歌需要情緒，一切作秀都需要醞釀，不是說來就來的。

他承認自己任性，也是因為任性，才會釀成今天這個局面。

談野推門走出了酒吧。

這裡是酒吧一條街，街上是各種鋪子，但是每個巷口都有一處狹窄的樓梯通往地下，談野就站在樓梯旁邊的巷口那兒靠著牆抽煙，正發著呆，耳邊傳來鈴鐺輕響的聲音。

談野的視線往旁邊移了移，就看見宋溪南。

宋溪南似乎不是有什麼話要對他說，走出來以後，就站在談野的對面，跟他隔著兩步的距離，看著他。

安靜片刻，談野笑，打破這份寧靜，「新書遇到瓶頸了嗎？」

「你怎麼知道。」宋溪南微微抬了抬眉。

「上次你寫到天亮，似乎也沒什麼頭緒，」談野咬著煙，聲音略微有些含糊不清，「現在也沒什麼事情要做的樣子，所以我猜，不是已經完成了就是遇到了瓶頸。」

宋溪南道：「確實遇到了瓶頸，但我覺得這一次，可能這個瓶頸，我突破不了了。」

「不要妄自菲薄，」談野對上宋溪南眼鏡後的視線，「出去轉一圈，說不定就找到靈感了。」微微一頓，他腦袋一熱，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說了一句，「或者，再來個one night stand，就有靈感了。」

說完這句話以後，周圍寂靜了一瞬。

「……」

談野其實也只是隨口一說。

一方面他覺得宋溪南大機率是個海王，另一方……

聽見寂靜的巷口傳來一聲輕笑。

談野的眼睫微微一顫，抬起眼來，看見宋溪南摘下了眼鏡來。

宋溪南不緊不慢地拿了眼鏡布來擦了擦眼鏡，重新戴回去以後，才微微傾身而來，昏暗的路燈燈光給他的金邊眼鏡鍍了一層流光。

他的鼻尖幾乎碰到談野鼻尖，「談老師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好的一夜/qing對象，會讓人想跟他在一起從一夜變成無數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