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窘迫不安的將手放在門把手上，梗著脖子吞咽下幾口唾液，緩解著緊張。

「我記住了，保證不會有下次，舒經理您放心。」小安畢恭畢敬的說，但畢竟年輕臉皮薄，下垂的臉上臊的青紅交加，等出了門，摸摸額頭不存在的冷汗，沮喪地回了工位。

辦公室內，舒千望撥出了一個電話，二十秒後，那頭才施施然接通，一個沉穩的聲音不急不慢穩穩噹噹傳過來：「小舒呀，我正有事找你呢，你電話就打過來了，真巧。」

舒千望靜靜的曬笑一下，嘴上卻熱情的很：「張科長，出了這麼大的事兒您怎麼不提前先通知我一聲，害我挨了侯董的罵，您怎麼對得起我上次喝的酒？」

「哎呦喂，我忘了打電話告訴你嗎？壞了壞了，這人老了腦子就不好使，消息一出來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就怕你著急上火，當時就想著給你打電話的。」張科長咳嗽一聲，假惺惺解釋道：「偏偏王局在旁邊，我這一說話就給耽誤了，真不好意思啊小舒，不過因為你們自己這個陪標公司出問題而造成的後果，我即使想幫忙也沒辦法的呀，你多體諒。」

「那……真的沒辦法補救了？」舒千望用空著的手捏著眉心問。

「沒了。」張科長一口回絕，可比他當初收回扣時痛快多了，「廢標就廢標了，還怎麼補救？這從來也沒聽說廢標能補救的規定呀？何況還是你們自己的疏忽和錯誤，這不能怪我吧？」

什麼規定不規定？規定還不都是人定的。

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

姓張的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拿也拿了，現在裝清廉，拿著可有可無的規矩堵他的嘴，晚了。

「張科長，這事兒怪我沒做好，我可不是找您興師問罪，是想求您再幫忙重新招標，我們重新找陪標公司投一次，您看可以吧？」舒千望頓了片刻，給對面的人留足考慮時間，接著慢悠悠說：「畢竟咱們現在在一條船上，榮辱與共，您說對吧？」

他本就是個克製冷靜的人，就算此刻很憤怒，依舊和顏悅色的和對方談交情，講事實。他從小耳濡目染，明白生氣時的意氣用事最沒用，不僅對局面毫無幫助，反而會讓原本簡單的事情變的複雜多變，很可能因為一句不該說的話丟失掉大好機會。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你……你們不能因為自己的錯誤攀咬我，我是和你見過兩面，吃過飯，那也只是朋友間的正常聚會，這不算犯錯誤。」對面急了眼，忙不迭的撇清。

舒千望輕笑：「當然了，張科長您最是清正廉明的，我也是早就仰慕，才會特意求了認識的朋友出面邀請，結識您，私下也只是正常朋友間相處，別的什麼都沒有。您是按規定辦事，我們是憑實力中標，一家公司的資質有問題，那就廢標後重新再招標，我們重新做標書，這不是很正常的嗎？也不算違反規定，不算為難您呀？您說是吧，張科長。」

張科長咬了咬後槽牙，雖氣憤他言語要挾，卻又因為自己確實不幹凈而無可奈何：「好，我可以幫忙從中疏通，但能不能成不保證。」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一定能成。」舒千望恭維。

掛斷電話，舒千望臉色驟冷，盯著緊閉的木門，嘲諷地譏笑兩聲。

開年到現在，不過短短十個月，因為財務總監換成侯董老婆後，『智嘉』已經變成夫妻店，不再是當初的『智嘉』了。

一個在家做了五年家庭主婦的人，早已和社會脫軌，跟不上時代的腳步了。

更何況，楊明歡性情暴躁，耳根子又軟，也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料。

可侯董偏偏對這個小嬌妻疼愛有加，言聽計從，讓公司一幹老人非常不快，侯董還在會上肯定過楊總監雖然經驗欠缺，但學習能力強，來堵管理層的嘴。

那知楊明歡不給自己董事長老公長臉，才上任兩個月，研發部接連走了兩位技術骨幹，起因源自於楊明歡以研發經費過多，公司流動資金入不敷出為由扣了研發部當月的獎金，理由荒唐又荒謬。

一個物聯網行業領頭公司，連研發經費都剋扣，說出去都是笑話。

沒有過硬的產品設計和技術支持，『智嘉』又能走多遠？

然而接下來，更令人迷惑不解的操作來了。

轉天，楊明歡就背著十萬+的限量款名牌包包出現在公司，給整個財務部員工展示了一遍，可謂既缺腦子又缺德性。

好在公司大多數都是直腸子的大男人，即使看不上楊明歡的愚蠢做派，倒也不會私底下多加議論，至多閑談兩句，感慨一下今時不同往日。

這邊廢標的事情還沒解決好，那邊楊明歡就以舒千望能力有限為由，迫不及待的要讓她侄子來坐銷售部總經理的位置了。

舒千望壓力頓增，不得不釜底抽薪，反擊了一下。

當天下午，財務部副總監程苗遞了辭呈，語言誠懇，理由充分，任誰也沒辦法強加挽留。

要知道，財務部一直是程苗當家，她心思縝密，膽大心細，這麼多年來財務部就沒出過差錯，都是她的功勞。

可侯智勇的老婆楊明歡生完孩子後非要來公司上班，美名其曰要給孩子們樹立一個好榜樣。

技術公司實在沒有什麼有楊明歡能勝任的了的崗位。最後依舊是楊明歡出的餿主意，說自古以來都是男主外，女主內，那她就替老公管好錢袋子吧！

於是，程苗程總監只好退位讓賢，降級變成了副總監。

如果說程苗心裡不憋屈不委屈，純粹放屁。

舒千望就是在那個時候聯繫了程苗，極力說服了她加入自己將要創立的新公司。

銷售部因為需要經常性的報銷票據，和財務部來往也多，舒千望和程苗私下裡關係就非常好，兩人理念相合，都有野心，自然一拍即合。

接到舒千望信息時，程苗小小驚訝那麼一下下，這比他們約定的辭職時間早了些。不過既然舒千望開了口，肯定有他的謀劃與打算。程苗一想，也正好趁這個空檔出去玩段時間，走走看看，放鬆放鬆心境。再陪父母和孩子好好過個春節。

春節後，怕要很忙很忙了。

程苗幹脆利落的遞了辭呈。

程苗直到走的那天，和舒千望在公司碰頭還是一副不對付的樣子，誰也想不到，他們背地裡早已是一路人了。

坐進車裡，程苗拿出手機發了條信息，然後一腳油門揚長而去。

桌上的手機『滴滴』進來一條信息提示音，舒千望睜開緊閉的雙眼，懶懶的不愛動，前傾著身子努力夠到手機，解鎖，淡淡掃過那條信息內容。

短短兩行幾個字，與他卻是好消息。

--我開始放假了，春節後隨時等候你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