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玉瓶上方的軟木塞，內部流淌的液體也現了真面目，飄散出獨屬於烈酒的濃郁香氣，但在其中卻有著一股無法視而不見的辛辣，害得少年再次紅了眼眶，那銀髮青年卻毫無反應，將玉瓶又抵近一分，湊到夏生君嘴邊。

這下受玉瓶內的味道時刻刺激著本就敏感的身體，夏生君無法控制地流下兩行清淚，低垂著頭罵了一聲，破罐子破摔般低聲吼道，「是男人就痛快點！」

此話一出，玉瓶當即被強行捅進了少年的口中，濃烈的酒液順著喉嚨灌下，麻痹內腔的同時，一隻通體火紅的蠱蟲也隨之進入體內。

整整一瓶烈酒被灌入咽喉，少年一時間承受不住如此大量的液體進入，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不斷有無法喝下的酒液從嘴角溢出。

直到最後一滴酒流盡，夏生君立刻扭過頭，艱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試圖緩解烈酒的衝擊。

他在前世還沒有喝過如此高度的烈酒，更別提一口氣喝下這麼多！沒過多久酒精便開始發揮作用，除了麻痹神經外，也讓頭腦發熱，抑制不住體內的衝動。

「哈，哈......可惡......」

少年眼圈發紅，止不住地落淚，嘴角溢出了些許晶瑩的酒液，還在大口喘著氣，一副飽受人欺負的模樣，著實讓人不敢再看下去。

銀髮青年一如既往的無動於衷，甚至還饒有興趣地盯著夏生君的反應不放，不願錯過任何一點細節，與那些污穢的思想沒有半分關係，而是對少年本身有很強的探究欲。

「你把我忘了，我很傷心。」

沉浸在烈酒的氣味升騰中，他只覺此時此刻天旋地轉，銀髮青年的聲音卻怎麼也揮之不去，像服下的蠱蟲一齊執著地要鑽進腦子裡，酥麻的千萬種觸感攪得大腦一團糟。

「五年前我們還見過一面，在夏嬪的葬禮上。以她的位分本不該舉行那麼低微的奔喪儀式，是掌管六宮的地方出了岔子。但你沒有任何想要反抗的意圖，陛下問起時，你也只是回答得中規中矩。」

「從小你便是這個性子，秉節持重。在外人看來是個好孩子，僅此而已。夏嬪已是如此情勢，你再不爭不搶，最終只會落得讓人遺忘的下場。」

「不過我沒有預料到，夏嬪之死會讓你改變如此之多。」

夏生君晃了晃沉重的腦袋，口齒不清地說道，「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不配提我母親的名字！」

銀髮青年恍若未聞，繼續說著，「你逐漸不再隱藏自我，任由暴虐的本性施加在身邊最親近的人身上，花天酒地，沉溺於玩樂之事，總算讓世人知道，南越皇室里還有位九皇子的存在。陛下對你有愧，於是也放任你如此行事至今。」

「但這一切都只是你的偽裝。對麼？我雖身在封地許久未歸，也對朝堂之事有所了解，那些皇子們只顧拉幫結派、結交黨羽，卻不知道他們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團體種滲透進了多少外來物。」

「......你是想要威脅我？」夏生君抬起頭，臉上的不堪透著一種難以言說的瘋狂和誘人，換作他人定會把持不住。

「正相反。我想要與你合作。」銀髮青年搖了搖頭，俊美的容貌下隱藏著莫測的城府，頓了頓說道，「或許，你該稱呼我為皇叔，會更親切。」

夏生君冷笑道，「......沒有任何一位叔叔會對自己的侄子做這種事，慶王殿下。」

九皇子的記憶遲了太多，直到現在他才想起，眼前這位令他深惡痛絕的人物到底是誰。

他怎麼會忘記？

當朝聖上的親弟弟，慶王，多年前受封於燕都，常年久居封地，不理朝事。

世人稱讚其俊秀非凡，美若妖孽，以容貌聲名遠揚，倒是跟他這個只顧尋歡作樂的九皇子絕配，堪稱南越皇室廢物組合。

除此之外，小時候的九皇子也與慶王有過些許接觸，但那些記憶不夠深刻，夏生君只能想起短暫的片段，全都不堪大用。在九皇子的印象里，這位皇叔很溫柔，比起其他人來至少不會對他做什麼過分的事，已經是非常好的印象了。

若是九皇子在天有靈......噢，他算是死了嗎？就這麼說吧。讓他見識到這位慶王殿下對他保有怎樣的心思，怕是會大跌眼鏡。

「一開始我是想將你取而代之，你手下那些勢力很有用處，換做是我能夠掌控得更好。」慶王毫不在意地說著取人性命的事，平靜地像是在同他斟茶共飲。

「不過經歷昨晚一遇，我改變了心意。」

慶王拔出另外一瓶玉瓶的軟木塞，送到嘴邊慢慢飲下，說來奇怪，烈酒的氣息僅僅在他身邊留存片刻，就被另一股不明的氣息衝散開來，煙消雲散。

「那我還要感謝老天讓我闖入了那座偏殿，給自己免去了殺身之禍？」夏生君沒好氣地諷刺道。

「因為我發覺，我看錯了你。」慶王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道，「我了解的九皇子野心極大，亦有深謀遠慮和鐵血手腕，乃是極佳的棋子。唯獨少了一點，這一點在歷朝歷代的皇室爭鋒中都至關重要——那便是運！」

「昔日的九皇子不受蒼天眷顧，如今的你卻有著極強的運勢！並且，你身上所有的矛盾思維也能夠幫助你掌握自身的命運。無論遇到何種情況，你都能用最恰當的方式解決。在他人看來或許是一種分裂，但我認為這是你的聰明之處，人不靈活變通，是無法在這個世間生存下去的。」

這一番長篇大論，夏生君終於明白了為何慶王會對他如此執著......感情人家是把他的發瘋當成偽裝了！

他是對不同人、不同情況有相應的對策沒錯，但不代表他是刻意如此作為，本來他的行事就是如此跳脫，上一秒還在示弱，下一秒就能把人懟的啞口不言。這種病態的瘋勁反而被慶王當成稀缺的品質來對待了。

至於慶王所說的什麼強運……不好意思，那是系統固定的劇本。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的思路倒也沒錯，就是苦了他根本沒法解釋，只能由著慶王繼續誤會下去，也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在他面前有所價值。

兩人飲下蠱蟲的一刻鐘後，蠱蟲開始發揮它的效用，並無先前那番刺激，而是一種微妙的吸引力，讓彼此心意相通，夏生君能夠清晰地感受到慶王此刻的情緒波動，輕鬆判斷他是否在說謊，對慶王來說亦是如此。

夏生君苦惱的事無法言說，只能嘆了口氣說道，「好吧。你要這麼想也隨便你。不過我也有我的條件。」

他晃了晃被禁錮的手臂，鎖鏈在半空中晃蕩，瞪大了眼睛斥責道，「我再廢物，也不是能讓你如此對待的人。如果你是來跟我合作的，就該有個合作的誠意。否則，你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來。」

同生共死。掌握在他手中的一定是慶王的命。

「當然。這並非我的本意。只是我們要演一齣戲。」

夏生君愣了愣，問道，「演給誰看？」

「你的勁敵，四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