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捷運回學校的路上，江言秋趕緊打電話給喬伊人，怕她真是著急了。

果不其然，撥過去不到兩秒她就接了，「言秋？」

「我沒事，現在在捷運上，十幾分鐘後就到學校。」江言秋盡量讓語氣平靜些，好讓自己顯得真的沒事。

其實說到底也不算有事，只是席顧對他的辱罵已經成為習慣了，讓他不再像以前一樣，把什麼垃圾話都聽進耳朵里自己消磨。

席顧對他動手也已經慢慢習慣了，只是身體抑制不住，還是怕疼的，所以身上受的傷也總是好幾天才能好。

「你真的沒事？身上沒有哪裡受傷嗎？你要不要先去醫院？要報警嗎？他是非法囚禁啊！」喬伊人噼里啪啦問了一大堆，緊張的要死。

江言秋聽得眼眶發酸，全身卻十分無力，回答道，「我沒事，真的，不用擔心。」

「我怎麼能不擔心？」喬伊人聽出他的哭腔，心裡更是擔心，「他完全就是個神經病！他把你關起來好幾天，你怎麼可能沒事？有什麼事你就告訴我，好嗎？我雖然幫不上忙，但起碼能替你想想辦法。」

「伊人……」江言秋低聲喃喃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似乎在告訴她，那些努力都是徒勞的。

沒有人能逃過席顧的手掌心，他是個惡魔，能遠離就遠離。

自己已經這樣了，不連累身邊的人，是他唯一能做的。

電話那頭的喬伊人，悶悶地「嗯」了一聲，似乎聽出來他話里的意思，吞吞吐吐地岔開話題，「言秋，這幾天蕭總也在找你，他問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兒，我沒敢說。」

江言秋看著車窗上自己的倒影，移開視線，落在了地面上，心尖彷彿被誰狠狠地揪了一下，「他……有說什麼嗎？」

「他說他很擔心你，說好幾天都聯繫不上你。還說，要是知道你在哪兒，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他。而且，這幾天，他每天都會來學校門口，好像一直在等你。」喬伊人頓了頓，「蕭總他……真的挺喜歡你的，或許他可以救你。你試過，向他求救嗎？」

「伊人……」江言秋低下了頭，不想讓別人看見一個大男人在捷運上哭，卻還是哽咽道，「我……之所以被席顧關了這麼久，就是因為我……好像喜歡上蕭瑞了……」

喬伊人沉默了，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他們之間的事情太複雜，江言秋也根本不可能不顧及所有，全身心的去愛上一個人，就算愛上，也只能埋在心裡。

除非，惡魔手裡的鐵鏈化成灰燼。

但是，這不是異想天開嗎？

「言秋，那你打算怎麼辦？你難道又答應了他什麼條件？」喬伊人瞬間提心弔膽起來，「席顧簡直畜牲不如！他真的沒把你怎麼著？」

「沒有……沒什麼條件……」江言秋伸出手胡亂抹了一把臉，淚水止不住，「我不能……不能和蕭瑞在一起……我以後……也不能再見他了……」

「言秋，你別激動，來日方長，席顧會放手的，一定會的。」喬伊人知道自己這話只是給他加油打氣重燃希望的，目前並不會實質性發生。

畢竟，江言秋在期待什麼，席顧就在扼殺什麼。

前路迢迢，他根本不可能逍遙自在。

所有的希望，都是痴心妄想。

況且，江言秋從來沒有逍遙自在過，最最最美好的記憶，大概是十八歲之前，在胡永市的那段時光。

他痛苦地捂著嘴哭，聽見喬伊人這句安慰的話，心裡的難過，更加波濤洶湧，「他不會放過我的，兩年了，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要把我踢走。」

「言秋，沒事的，會好的。」

會好嗎？

真的會好嗎？

那些過去，已經如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他的皮膚上。

就算結痂，也有一大片醜陋的傷疤。

裴嶼也在捷運上，他站在不遠處，看著背對人群而立的江言秋。他的頭垂得很低在打電話，好像在哭，他伸出手擦眼淚，好像眼淚止不住。

單薄的背影很惹人注目，可此時卻因為悲傷，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動。

他好像真的很悲傷。

裴嶼摸了摸口袋，有紙。

他走過去，把紙遞給他。

江言秋錯愕地抬頭，等看清站在他旁邊的人是裴嶼的時候，更顯得慌張。

他不知道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他聽到沒有，但是興許沒有，因為自己的聲音很小，就像現在他跟他說「謝謝」的時候一樣。

裴嶼沒聽清，俯身詢問，「什麼？」

「我說，謝謝。」江言秋擦了擦眼淚，鼻音有點重，之後迅速低下頭。

「你沒事吧？」

很明顯有事，可是人們在問的時候，就愛這麼問。

江言秋當然搖頭，再此之前掛了電話。

「沒事，謝謝關心。」他禮貌回應。

裴嶼看著他的頭頂。因為江言秋低下了頭，而裴嶼比江言秋高很多，所以他一低頭就只能看到頭頂。

他開口問，「這幾天怎麼都沒見你？上課也沒見你，在拍戲？」

「呃……」江言秋不想多說，「有點事情。」

「忙完了嗎？」

「忙完了。」江言秋點頭，視線飄向別處。

傍晚的捷運上，人很多，可能剛才在什麼繁華地帶駛過，上來一大波人。

車廂里，避免不了肢體接觸。

裴嶼被擠得挨到了江言秋，低聲了句「抱歉」。

江言秋搖頭說沒事，發香直往裴嶼的鼻腔里鑽。

有些緊張，有些異樣。

此時，還是不知所措佔多點。

「這幾天蕭總好像也在找你，他打電話問了兩次。」裴嶼找話題，不過很明顯，他不怎麼會找話題。

「我知道。」江言秋點頭。

「你在忙什麼？怎麼誰都聯繫不上你？」

「沒什麼，可能有幾回是手機沒信號了。」江言秋找了個蹩腳的理由，不知道他信不信。

裴嶼「哦」了一聲，信了。

江言秋鬆了一口氣，好在是信了。

十幾分鐘後，他倆從捷運站出來。

彷彿就像上次一樣，裴嶼叫了一聲那個溫文爾雅，戴著眼鏡的男人一聲「蕭叔」。

江言秋愣住了，抬起頭看著他，任風在他臉上胡亂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