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他腫著雙眼去上課，喉嚨幹澀沙啞，氣色十分不好。

喬伊人泡了一杯熱奶茶給他，勸他別難過了。

江言秋自嘲地搖頭否認，「我不難過。」

不難過是假的，心裡十分在意，怎麼能不難過？

喬伊人抿了抿嘴，眼睛看向他，「言秋，不管今後怎麼樣，我都在你身邊。」

江言秋抬頭看她，化著淡妝的喬伊人也不再是曾經素麵朝天，只知道埋頭苦讀的喬伊人了。所有人都在變，所有事物要麼都在消耗殆盡，要麼都在肆意瘋長。

心裡有悲傷就會有愉悅，只是持續時間長短。

況且，他才跟蕭瑞認識多久？

還沒有到尋死覓活的地步。

只要人還在，就會有見面的一天。

「我真的能離開席顧嗎？」江言秋像是自言自語。

「會的。」喬伊人肯定的回答，「你彆氣餒啊。」

江言秋苦笑，「又不是什麼值得加油的事情，怎麼還談上氣餒了？」

喬伊人癟嘴，卻滿眼擔心，「反正，來日方長。」

他點點頭，聞著奶茶散發出來的甜膩香氣，聽著教室外呼呼的風聲。

今年的冬天實在是冷啊！怎麼冬天總是這麼冷呢！

真是讓人喜歡不起來。

可是，陽城的冬天，好像一直這麼冷啊。

細雨綿綿，寒風刺骨。

凍得人的腦袋都麻木。

江言秋吸了吸鼻子，指間感受到手中的奶茶傳遞出來的熱度，身上的寒冷，好歹是被驅散開了一些。

周日那天是音樂節，喬伊人和方明早就出去了。

江言秋在宿舍看了一上午的書，下午被席顧叫去了，不過不是叫去他家做飯，而是去參加一個酒會。

不管江言秋願不願意，他都要去。

酒會開始之前，席顧把他丟給了兩個造型師。

江言秋坐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的頭髮被人弄來弄去，隨即瞥開了視線。

另一個造型師在給他挑衣服，一排排的各個款式各種顏色的西服。

江言秋覺得沒必要，沒必要為了他這麼麻煩。除非，席顧這次又是打算把他塞給哪個大老闆的。

今天的天氣很不好，夜幕降臨之後，寒風更加凜冽，雨好像下的更大了。江言秋跟著席顧上了車。

司機驅車往酒會地點開，一路飛馳。

江言秋不知道這個酒會主要是慶祝什麼，反正他一進去就低著頭跟在席顧身邊。席顧的手輕扶在他的腰上，警告他把頭抬起來。

之前這種場合，席顧應該都是帶裴思晴來的。可是前幾天，席顧真的去退婚了。

裴思晴那邊什麼意思，江言秋不得而知，也沒有那個八卦的心。

不過這才沒幾天，席顧卻帶著個男人出現在這樣的正式場合，這不免引得人竊竊私語。

況且，江言秋也沒覺得待在席顧身邊是一件多麼令人羨慕的事情。

因為端著酒杯過來想和席顧喝一杯的男男女女，幾乎都會眼神複雜地打量一眼江言秋，恨不得吃了他似的。

江言秋窘迫極了，想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結果，只得嚇得和席顧貼的更近，雖然他也怕席顧，但是這場酒會，目前來看，江言秋只認識他一個。

席顧端了一杯香檳遞給他，再次警告，「你他.媽把頭抬起來行不行？不知道的還以為老子脅迫你的。」

「席總……」江言秋很想離開這裡，這裡的氛圍和環境跟他本來就不搭，儘管他胸口處價值不菲的麥穗胸針在十分耀眼的閃著光芒。

席顧沒理會他，因為這會兒突然看見一個人，他又瞟了眼身邊的江言秋，覺得他們兩個相見也許會是個有趣的場面。

「挽著我。」席顧突然對他說。

「啊？」江言秋沒聽清，因為剛才的音樂聲突然到達高潮。

席顧「嘖」了一聲，曲著右手手臂示意。

江言秋會意，伸出左手挽住了他。

席顧端上一杯香檳，帶著江言秋往前走，像是無意的，突然走到了裴嶼面前，「哎喲！是小嶼啊！」

好像是哪根弦突然崩斷了，江言秋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為之努力隱藏的真相，努力隱藏著自己的不堪，居然就這麼突然不費吹灰之力的暴露在了外人面前。

他覺得自己好像突然被人扒光了似的，就這麼赤.裸.裸的站在這些人面前。

他的臉上一片煞白，嘴唇上擦了一些提氣色的口紅，也沒能遮蓋住他此時由於驚嚇，而被嚇得變白的唇色。

席顧看著呆若木雞驚魂未定的江言秋，刻意問了一句，「言言，小嶼也是和你一個專業的，你們兩個，在學校見過嗎？」

江言秋抬起頭，眼睛裡透露出來的完全是害怕，鋪天蓋地的害怕。

就好像，面前的席顧不是個人，而是惡魔似的。

不，不是好像。

是他席顧真的就是惡魔。

言言這個稱呼，是他父母會用家鄉話這麼叫的。

江言秋全身忍不住發抖，手裡端的那杯香檳，都差點從手中滑落摔碎在地。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緊張的情緒，無力地張了張口，好久都沒發出聲音來。

他只是看著席顧，只是雙眼獃滯地看著席顧，看著這個惡魔的眼睛裡流露出來的，帶著戲謔的笑意。

陰冷到駭人至極。

讓人渾身發抖。

「席總，我在學校見過江言秋幾次。」裴嶼把話接過去，看著江言秋的反應，覺得他們兩個之間的關係不簡單。

瞧見裴嶼似乎有袒護他的意思，席顧滿臉不爽，語氣淡淡地「哦」了一聲，視線還是在江言秋嚇到慘白的臉上，還是想聽聽他的回答，「言言，真的嗎？你見過小嶼嗎？以前怎麼都沒聽你提起過？」

江言秋低著頭，沒敢吭聲。

「言言？」席顧在他勁瘦的腰上掐了一把，冷冰冰道，「該不會，你故意不告訴我，你跟小嶼認識吧？」

「席總，我……我沒有……」他好不容易開了口，講話卻吞吞吐吐。

席顧無語地嘆了口氣，看著他這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虛情假意道，「言言，抬頭看看我啊，我在問你話呢，怎麼身上抖成這樣？」

江言秋抬頭看他，怎麼面前是座山崖呢？

令人望而生畏的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