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能在你家白吃白住，這是我的房租。」

棲疏言的目光幾乎立刻就被這塊憑空出現的小金磚牽扯住。

被切割的整整齊齊的四角，沒有什麼其他印記，只在右下角刻著一個小小的五角星。

金磚而已，其實沒有什麼稀奇，稀奇的是葉星全身上下所穿所戴都是他一件件親手為他穿戴的，而他原本的衣物，薄薄幾件絕無任何能放下金磚的地方。

「哎，住腦，不許想！」葉星的行為看起來是故意的，但偏偏又正經的阻止他往其他方面想，「這可不是什麼點石成金啊，就跟我出現的方式一樣，算是一個特殊情況，我只有這一個技能。」

「你要拿平常心對待，這沒有什麼特別的！」葉星拿出傳銷上課的氣勢給他洗腦。「你看，剛剛那種場面你都撐過來了，這算什麼！」

「嗯，沒有什麼特別的。」棲疏言是個好學員，收斂了表情放下手，在衣袖的遮蓋下緩緩摩挲了一下那顆星星，甚至還為葉星擔心：「不過在別人面前還是遮掩些。」

「那當然，我又不是傻子。」葉星笑著轉身，感嘆了一把自己的好運氣。

「還好是你，真幸運！」

「幸運。」棲疏言微微啟唇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兩個字。

「那你休息吧。」葉星說，「我住哪？」

棲疏言把他帶到自己的隔壁，裡面的空間雖說沒有棲疏言那間屋子那麼大，但也差不多，大致分割為幾個空間，睡覺的地方最大。

像隔壁一樣，整個房間都點綴著大大小小的夜明珠，角角落落都照的亮堂。

「趁我們離開的時候讓人收拾了一下。」棲疏言說，「還有些地方沒布置好，明日讓他們繼續，你先將就著住一晚。」

「這還叫將就？」葉星對於他的將就標準表示驚嘆，說：「很完美了，只是睡覺的時候有點太亮了，這些光怎麼辦？」

棲疏言愣了一下，似乎沒考慮過這回事，過了兩秒說：「稍後著人送些黑布進來，睡覺的時候可以把它們遮住。」

「好。」葉星給他比了個OK，然後把他送出門。

棲疏言在他的門前站了片刻，才緩緩轉身抬腳回了自己隔壁的房間。

屋內等著一個人，渾身漆黑，面上附了一張青面獠牙的惡鬼面具，單膝跪地，隨著棲疏言一個微微上抬的手勢利索的站起身來。

「赤燈。」棲疏言坐到桌邊，盯著桌上擺放凌亂的幾隻杯子，隔了一會兒才道：「那些，你都看見了嗎？」

沒有了笑容，沒有了竭力表現出來的親和友好，這樣的棲疏言像是陡然間被換成了一個與他樣貌一致卻又截然不同的另一個人。

撕去假面，他像蟄伏於黑暗中的野獸，冷漠又孤僻，帶著很強的攻擊性。

赤燈站在棲疏言面前，聞言略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是，屬下注意到時，那位……已經快要成型了。」

「不是我的幻覺。」棲疏言伸手拿起屬於葉星的那隻杯子，聲音低到幾近耳語。

可面前的赤燈依舊毫不費力的聽清了這句話，心下有些訝異於他話語中的不自信。

棲疏言很少有像方才那樣詢問的句式，他向來不習慣於傾聽別人的想法，相較於此高高在上的發號施令才是他一貫的作風。

也是，那樣的場面……哪怕是他這樣的人也會有些自我懷疑吧。

「你覺得呢？」棲疏言抬眸看他，又問他「你覺得他是什麼？」

「大約。」赤燈垂下眼眸，應該是很少把話說的如此不肯定，帶著些許猶豫，說：「大約，真的是神仙吧。」

棲疏言把玩著手裡的杯子，杯中的水隨著他的動作攀爬於杯壁之上，又在即將躍出時退回，「可是他說他不是。」

赤燈大膽猜測：「神仙下凡應當都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否認自然也是情理之中。」

棲疏言看著手中的杯子，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兒才問。

「那邊的事辦的如何了？」

赤燈說：「夜風已到，但傳來消息說他把自己關了兩天沒出門，今晨才推門而出，把人甩開便沒了消息了。」

棲疏言把杯子放下，淡淡說了句，「知道了。」

赤燈便行了個禮退出了房間，然後竄上了屋頂。

今夜眼見的事太過離奇，他也需要點時間緩衝一下。

他總以為在棲疏言這樣的瘋子身邊待久了，要想做到心定如石應當是手到擒來的，可與棲疏言一比還是遜色三分。

在自己還震撼到一片空白，想著許個什麼有分寸的願望時，棲疏言已經將神仙挽留下來了，甚至就住隔壁！

隔壁住了個神仙……哇……

還得是棲疏言啊，赤燈盤腿坐在屋頂，被風雨瘋狂盤了一刻鐘後，飛下來蹲到廊下的陰影中。

要不，就許願儘快討個媳婦吧，也老大不小了，正好時限也快到了。

到時候可以帶著媳婦往南方走，開個店保證生活，閑來無事接個單殺殺人賺個私房錢也不錯。

赤燈在廊下蹲了有半個時辰的樣子，腿正發麻，準備站起來活動一下，下一秒便貼著牆屏住了呼吸，存在感幾乎為零。

棲疏言的門從裡面被打開，他身著白色中衣披著外袍走出來，手上拿著一顆碩大的明珠照亮了周身的空間。

身型頎長，那張讓赤燈嫉妒了很久的臉在柔柔的珠光中顯得格外輪廓分明，像是幅絕佳的畫作。

一道閃電劈過，他微微側目看了眼廊外跟水管子往外呲的雨，收回目光在轟隆隆的雷聲中推開了葉星的房門。

赤燈的那口氣在棲疏言停下腳步看過來的眼神中慢慢呼出來，他想了想，轉過身面對牆壁站著。

過人的耳力告訴他人進了門，這才轉過來火速換了個地方蹲著。

不是，大半夜有人不聲不響的跑到自己房間里，神仙也得生氣的吧。

赤燈吊在房樑上抱著胸漫無邊際的想，他不會這會兒去許願吧。

有可能，棲疏言做事向來嚴謹，沒有根據的事他是不會做的。

赤燈盯著葉星的房門，有些躍躍欲試。

可以等棲疏言出來了，自己再進去碰碰運氣。

棲疏言走後，葉星在諾大的屋子裡轉了轉，不一會兒就有幾個女孩子在青竹的帶領下捧著黑布敲門走了進來。

他們利索的把明珠蓋上，留了近床的幾架燭火便退了出去。

葉星本來不困的，但大半夜的，也沒有什麼娛樂活動不睡覺還能幹什麼呢？

摸了摸手上的珍珠手串，沒有回應。

他把燭火滅了癱到床上睜著眼原本是準備想想該怎麼肆意揮霍接下來的日子的。

但可能是床太舒服，又或者是屋裡點的香有助眠的效果，沒一會兒他放下暴發戶心態睡著了。

睡著前還在後悔應該選個科技稍微高一點的世界的，至少晚上躺在床上還能有手機玩。

不過應該也沒睡多久，睡的也不深，所以有人帶著光走近時葉星便迷迷糊糊醒來了。

他的腦子還沒跟著眼睛重啟，半夜床邊悄無聲息站了個人也沒被嚇到，對著棲疏言的臉看了看，才張口問：「你，你叫什麼來著？」

棲疏言站在他床邊被他的話問住了似的愣了一下，第二次向他介紹自己的名字：：「我叫棲疏言。 」

「哦，對，棲疏言我一下子沒想起來。」葉星費勁的坐起來仰著臉看他，有種莫名的憨勁兒，與清醒時的他展現出兩種完全不同的狀態，聲音還有點含糊，「有什麼事嗎？」

「沒事，剛剛落了個東西。」他抬手手裡似乎拿了塊玉，很快放下笑了笑說：「順便進來看一下你睡的習不習慣。」

「嗯，挺好的。」葉星沒多想，清醒了一點，他打了個哈切，抬手擦去湧上來淚水，「不早了，你快去睡吧。」

「好。」棲疏言依言點頭，卻又看了看他才轉身走了出去。

葉星目送著他消失在拐角，呆了呆拉著被子躺下了。他從睡夢中醒來時反應都有些遲頓，甚至疑心自己剛剛是不是做了個夢。

可閉上眼沒兩秒，他就感到身上的被子被人十分有禮貌的扯了扯，能明確的感覺到那種小心翼翼的力道。透露著一種，雖然我不想打擾你，但是我還是想要打擾你一下的謹慎。

葉星睜開眼，以為還是棲疏言，心想，那大概不是夢，他轉過頭，「怎麼……你是誰？」

「噓。」床前的人蹲那舉著一個燭台，一張平凡的臉，頭頂頂著一張面具，穿的一身漆黑渾身濕噠噠的，正跟葉星做噤聲的手勢。

像是怕被誰發現。

葉星坐起來企圖不動聲色的往床裡面退，「您哪位？」

「我是王府的護衛！」赤燈趕緊解釋。

葉星停下用屁股往後蹭的憨批行為，皺眉道：「……王府護衛？這個時間……你……」

「您別介意！我只是有個小小的問題想問您一下。」赤燈態度極好。

葉星微微睜大了眼睛，他好像的確在這個莫名其妙的人的臉上看出了一絲不合時宜的羞澀。

現下的場景詭異中透露著一絲荒誕，他遲疑了一下才問：「什麼？」

赤燈想了想，選擇了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請問，您覺得我什麼時候可以成親呢？」

葉星足足愣了五秒，開始質疑赤燈的精神狀況之餘也有些摸不著頭腦。

「……請問，我們認識嗎？」

「哦哦！」赤燈忙不迭介紹自己，「我叫赤燈，赤就是紅色，燈就是這個。」

他指指手上的燭台，滿臉期待的看著葉星。

葉星一臉獃滯的看著他。

「哦，我的生辰是十月十八。」他補充。

葉星：「……」

赤燈等了等見葉星沒反應，有些沮喪的問：「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葉星抓了抓腦袋：「這不是難不難的問題。」

赤燈期待值立刻拉滿。

葉星被他閃亮的眼睛晃到，「只是這種問題為什麼要問我啊？你要是想結婚，就要自己努力啊。」

為什麼要半夜打擾一個無辜的陌生人？

「 真的！」赤燈猛的站起來感覺自己得到了答案。「謝謝您！」

葉星獃獃的仰頭看他，尾音翹起「不，不客氣？」

「那不打擾您了。」赤燈把頭頂的面具往下拉，似乎準備走了。

只是面具剛拉下一半，他便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當即臉色一變就要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