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玄與離澤對視一眼，對著羅員外道：「員外，關於令千金，是否還有其他事情未告知於我？」

羅員外怔怔地看著普玄，搖搖頭。

「沒有了。」

「員外，你確定在令千金昏睡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嗎？」普玄用質疑的眼神看著羅員外。

羅員外只是遲疑了一會兒，點點頭。

「沒有。」

普玄頓了頓，嘴角扯了扯，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便再等等吧。」

一聽普玄如此說，羅員外就有些急了，趕緊問普玄為何如此。

「等等看，讓令千金深陷夢境而不願自拔地原因，是否會自願出現。」

羅員外欲再說些什麼，被離澤打斷了。

「員外，我師傅有些累了，不知道您先前答應我們在府中留宿一晚的事情，是否還算數？」

羅員外見此，也只好不再說什麼，連忙答應著「算數，算數」，吩咐老管家，帶著長須道長師徒二人，奔著客房去了。

***

羅員外十分窩心的，為一老一少的道長道童一人準備了一間房，普玄十分不願意。他更想抱著道童離澤睡覺，那若是能像幻境里更進一步，就更好了。

老管家走後，普玄隨意找了個理由，欲與離澤住同一間房，卻只見，道童離澤只是用眼睛剜了他一眼，未說一句話，轉身，開門，進屋，關門，獨留普玄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我到底是哪裡得罪他了？

普玄實在是想不通，難不成是自己剛醒時候的那件事？讓他覺得自己很沒面子？普玄仔細思考是否還有其他事情，搖搖頭，那就是這件了。

為了與離澤和好，晚上，普玄特意找老管家要了一壇酒，在離澤的房門口敲了敲門。

咚咚咚！

「阿桃，是我，我找老管家要了一壇酒，咱們一起喝吧？」

等了等，沒有聲音。

不在？不能吧，白日里，也沒聽到開門出去的聲音。

又敲了敲門。

咚咚咚！

「阿桃，你在嗎？開門好嗎？我知道今天白天的事情是我不對，我是來道歉的，嘿嘿，行行好，開開門吧。」

寂靜無聲！

該不會……出什麼事了！

這是普玄的第一反應，第二反應就是抬腿要踹門，腳快碰到門的時候，門突然開了，這腳也收不回來，眼見著腳就奔著對面的人去了，眼見著對面的人眉頭蹙在了一起，眼見著對面的人輕輕側身躲過了，眼見著手裡的酒可能就要砸在地上了，普玄一個大跨，抱住了酒，再一個踉蹌，向離澤在的一側，整個人倒了下去，又眼見著對面的人向後退了一步，將將地躲過了普玄。

其實現在無論處於多麼尷尬的境地，對於現在的普玄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剛才對面的人，眉頭又皺起來了，這怕是不好哄了。

普玄訕笑著起身，拍了拍衣服，回頭看著離澤越來越冷的臉道：「阿桃，我以為你出事了，才出此下策，真不是故意的，我並不是想踹你的，你相信我。」

離澤冷冷地看著普玄，又將目光移向普玄懷裡的酒。

「阿桃，我們去院子里一起喝，我剛跟老管家拿的。」

普玄一個人尷尬地笑著，離澤瞥了他一眼，轉身向院中的石桌走去，普玄趕緊屁顛屁顛地跟上，能不能哄好，就看這壇酒了，老管家可別坑我。

羅員外是個大地主，良田眾多，每年的租金都不老少，府宅卻不是那般張揚過分的，就譬如普玄和離澤住的這個客房前的小院，院落中一個小小的青竹林，青竹前石桌石凳，晚風習習，再喝上點小酒，竹葉飄飄，好不愜意。

扎著衝天揪的道童離澤，往石桌旁一坐，手在石桌上一點。

「酒。」

對，就一個字，代表老子生氣了，不想跟你多說話。

「好嘞，阿桃，給。」

普玄把酒罈往石桌上，離澤面前一放，候在一旁。

離澤的手又在石桌上敲了敲。

「開。」

這是多沒眼力見兒啊，沒看生氣呢，都不給打開。

「哎，好。」

啪！開了酒，再次放回原位。

離澤一手扣著壇口，灌了一口，一副大人模樣，用袖口擦了擦唇邊殘留的酒。

「嗯，不錯。」

不是一個字了，普玄趕緊屁顛屁顛地坐到離澤對面，諂笑著。

「阿桃，不氣了吧？白日那事，我只是剛醒，沒有釐清幻境和現實。」

離澤一手扣在酒罈上，眼睛盯著酒罈，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生氣，是因為那一刻普玄想輕薄自己，旁邊有太多人了嗎？是因為夢境里，普玄欺負自己嗎？還是因為那一刻，普玄的吻沒有落到自己唇上，自己失望了嗎？

在房間里，躺在床上，離澤想了很久，直到普玄到門前敲門，喚自己喝酒，他也沒有想明白，到底是哪個答案。

「先……暫且放著吧。」

普玄愣了。

離澤也愣了。

自己怎麼說了這麼一句話，是何意？

「嗯，阿桃想找我算賬的時候隨時都可以！」

「我沒有其他意思！你不要多想！」

兩人同時說出了自己在那句話後的想法。

離澤抬頭，剛好與普玄的視線碰上，普玄的笑容就像個孩子，眼睛笑得很亮。

那顆萬年未能跳動的心，跳了一下，那一瞬間的痛，讓離澤輕輕皺眉，又馬上舒展開來，這些只發生在一瞬間，離澤以為是誰都微不可察的一瞬間，卻被普玄全部捕捉到了。

「阿桃，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孩子的臉，充滿了擔憂之色，讓離澤有些自責，這顆合在一起的心，因為需要相互牽制而不能放鬆一刻，那到底是哪一方放鬆了警惕在跳動呢？

「沒什麼，喝酒吧。」

離澤將那壇酒推向普玄，卻沒有發現孩童離澤的胳膊根本沒多長，他坐在石凳上，用手扣住酒罈時，胳膊就已經伸得筆直，他向普玄推酒罈時，那酒罈在原地紋絲未動，為了避免尷尬，離澤竟伸出一根食指，準備用食指推動酒罈，可那酒罈也只是傾斜了一個小小的角度，氣氛一度更尷尬了。

緩解尷尬氣氛的並不是表面看得見的一老一少的道人，而是一位藏在暗處的妖。

只見平地起風，吹得竹林颯颯地響，酒罈從石桌上被吹得老遠，才啪的一聲落了地，酒香四溢。

普玄一個箭步，來到離澤身側，護著他。

「何人在此作祟！」

普玄的話沒有起到任何的震懾作用，竹林依舊颯颯地響，風越來越大，突然從小小的竹林里，飛出百枚竹葉，奔著二人而來。

普玄的白玉槍剛剛喚出 ，還未完全握穩，那竹葉已飛到面前！普玄快速俯身，將離澤護在懷裡，緊閉雙眼。

「不怕。」

離澤的嗓音溫柔地響起，普玄才發現，並沒有想像中百枚竹葉扎入脊背的疼痛感，他慢慢鬆開懷裡的離澤，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瞧了瞧，沒有發現受傷的地方，這才鬆了口氣。

耳中也早已無了竹葉的颯颯響聲，卻如芒在背，慢慢回頭，一瞬間，普玄的瞳孔放大，百枚竹葉如釘子般，近在咫尺！

「真是放肆！」

離澤一聲低喝！百枚竹葉又尖叫著，飛速竄回竹林，小小的竹林里，傳來一聲悶哼，隨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聲音就停止了。

「道長，道長，你們沒事吧？」

羅員外來得真及時。

收起白玉槍，普玄手在背後，喚出一把拂塵，故作老派，在身前一甩。

「無事，只是那原因來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