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榭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你現在能被人看到了？」

在醫院的時候，雲榭明明記著只有局長和自己能看到容奈。

容奈也注意到了嘰嘰喳喳的路人，精緻的眉峰微微一皺：「我以為這樣會方便些。」

先前幾次他送人還陽，偶爾也在陽間走動過幾次，那時候也沒見有這麼多人圍觀。

雲榭多問一嘴：「你上次是什麼時候來的？」

「……九十多年前吧。」容奈素來實話實說，「那時候的人也不穿這樣。」

雲榭：「……」

九十多年前……他已經不想問容奈的年齡了。

「時代變了，你這一身著實有些顯眼。」雲榭輕嘆一聲，「不過問題不大，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交涉交涉。」

有很多網友喜歡把隨機拍到的路人發到網路上，吸引這樣那樣的流量。雲榭並不關心網路上的腥風血雨，但是容奈不屬於陽間，一旦出了名，後續的麻煩必定絡繹不絕。

好在那幾個路人都是善解人意的小姑娘，雲榭借口說容奈是個小演員，妝造暫時不能在網路上流傳，這才把幾個路人手機里的照片刪了。

刪照片的時候，雲榭湊過去看了一眼。

不得不說，容奈還挺上相的。

古風的裝扮配上醫院門口的長椅，要是旁人來拍，恐怕會被人當成白無常，可容奈偏偏沒有這種感覺。

他也不像是救苦救難的仙人，他只是坐在那裡，仰頭望著樹梢上的一縷春光，瞳仁剔透，盈盈光芒映入其中，將他與美景融為一體。

鬼使神差的，雲榭留下了這張照片：「……麻煩你把你這張照片發給我吧，拍得真不錯。」

路人的眼神閃閃發光，技術和審美被認可真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情。

雲榭轉身走回來時，容奈還站在原地發獃。

「一會兒我去帶你買幾身衣服，然後再定個酒店。」雲榭的房子只有一室兩廳，是出了名的老破小，家裡也沒有囤新衣服的習慣。他可不覺得容奈能穿自己的舊衣服。

……就算容奈願意，尺碼也不一樣。

「酒店？」容奈在陽間逗留了幾日，對這些名詞還算熟悉，「你也住酒店嗎？」

雲榭一笑：「我一個小職員怎麼住得起酒店，連給你訂酒店的錢都是從處里批的。」

「那我也不住。」容奈一本正經地看著他，「我的傷尚未痊癒，離你太遠會讓我受損的。」

容奈受傷之後，體內本就留存不住多少鬼氣，若是離了雲榭魂魄內的生氣庇護，他的傷勢恐怕會更加惡化。

此話一出，雲榭的語氣中多了幾分為難，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可是我家有點兒簡陋，比你的客棧差遠了……」

要是知道有朝一日會迎來這麼一位來路不凡的舍友，雲榭一定會記得早早把房間收拾幹凈。

「我可以付租金的。」容奈沒有意識到他的窘迫，「你儘管開價。」

「我不是這個意思。」嘆了口氣，雲榭明白人活一世，有些臉面是註定保不住的，「那就去我那兒住吧。事先說好，我那真不怎麼樣，你要是不習慣的話我再給你另找地方住。」

容奈微微頷首。

「那麼現在——」雲榭看了眼時間，把手裡的行李往上提了提，「先回家把東西放下，然後去買幾身衣服吧。」

說到這，他忍不住在心裡暗自吐槽：局長那麼精明的人，怎麼連件正常人穿的衣服都不給容奈準備？！

與此同時，遠在特情處的局長狠狠地打了個噴嚏，苦哈哈地搖了搖頭：「唉，要不是特情處里一點兒有用的情報都沒找著，也不至於讓容先生在陽間逗留這麼久。希望雲榭那小子合容先生的心意吧……」

——

特情處的大部分成員都住在統一安排的員工宿舍，可雲榭不一樣，他一直住在自己家。生鏽的貼門上掛著早已辨認不出來字跡的牌子，隱隱能看出來最後的「小區」二字。雲榭注意到容奈在抬頭看，主動著為他解釋：「這個小區是整個城市最早的小區了，許多比它年輕的小區都拆遷了，只剩下它還在硬撐著，周邊的人都直接叫它『老小區』。」

容奈其實對小區的歷史並不感興趣，聽到雲榭的話，也只是輕輕點了下頭：「簡單明了。」

輕輕一笑，雲榭輕車熟路地帶著容奈繞過居民健身用的小廣場，朝著正在打鞦韆的幾個孩子打了聲招呼，順便和看孩子的老頭老太太問了聲好，滿臉笑意地找到了單元門，推開擋在門口的電動車，領著容奈走上了二樓。

小區人太多，容奈早在第一個孩子跟雲榭打招呼的時候就暗戳戳地隱去了身形，直到兩人打開房門走進房間之後才重新把身形凝視。

「我有個問題。」雲榭隨手把行禮放在玄關，擼起袖子把客廳里亂七八糟的東西收拾起來，「你既然能隱身，為什麼還要時不時地現身一下啊？」

雲榭的資歷不高，性格也不穩重，在特情處就是個菜鳥般的存在，平日里憑藉著自己的身手立足。他對鬼神之事經歷的少，以至於面對容奈時就像個好奇寶寶一般問東問西。

這倒不是什麼不能說的東西，容奈並不打算藏著掖著：「我原本是有實體的，隱身會耗費我的力量，在傷勢痊癒之前，我恐怕都要以真身示人。」

至於一開始為什麼隱身嚇唬局長……容奈表示，自己只是單純地不想應對人多的場合罷了。

局長來看雲榭的時候待了浩浩蕩蕩的一大波人，容奈要是再那麼多人面前現身，指不定會惹上什麼麻煩。

與其這樣，倒不如擒賊先擒王。

「怪不得。」沙發縫裡翻出錢包，雲榭又打開手機瞅了瞅局長給的活動經費，這才想好要帶著容奈去哪兒消費，「我們現在出發？還是休息一會？」

鼻翼輕輕抽動，容奈分辨出空氣中一抹不同尋常的味道，忍不住皺眉問道：「你養了什麼東西嗎？」這麼難聞。

雲榭眨眨眼，仰起頭四處聞了聞：「我養活自己都夠嗆，哪裡還有精力養別的……是有什麼味道嗎？我怎麼什麼都沒聞出來……」

「你家裡，有不幹凈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