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還被他問得有些宕機，他想過修柳無數種反應，或是逃避，或是欲蓋彌彰，但卻沒有一種是如此直接了當，不禁讓他草草準備好的說辭沒了用武之地。

「說哇，為——什——麼——不——信——咱！」

修柳見莫還愣神，身子往前一傾，從他手底下扽出自己的小兜帽，爬床騎跨一氣呵成，拎著莫還的衣領把他揪起來一陣亂晃。

晃得莫還腦漿發渾，沉澱好半天才濾出一股澄清液，勉強從修柳屁股底下伸出一隻手，虛弱地向死唐求救。

死唐在救與不救之間淺淺掙扎，一咬嘴唇，鑽進了混亂的戰局。

一時間雞飛狗跳，畫面逐步崩壞得無厘頭起來。

冷漠的人在壓迫中叫著救命，陰贄的人含著眼淚說你有病別扯我頭髮，唯有花哨的小孔雀始終如一，叨叨這個，啄啄那個，一視同仁雨露均沾。

三個人像散了餡的餛飩一樣攪在一起鬧了半天，到底是身子虛的莫還先受不了了，扯著床單連搖白旗。

修柳不情不願地從床邊滑下來，把腳戳進床底找自己的黃雞拖鞋。死唐趁倆人都沒注意，照著莫還側腰梆梆給了兩拳，以報混戰中的脫髮之仇。

莫還怒瞪，卻見後者竟如女王一般高傲地仰起下巴，毫不留情地大力開了一球，把他連人帶被掀到了一邊。

莫還在修柳的「哎呦」聲中翻滾兩周，以一個不甚優美的姿態撲倒在床上。

他忍住渾身酸痛，側目看著淚水漣漣、正在心疼地拾取自己英勇獻身秀髮的死唐，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抿緊了嘴巴。

莫還忽然感覺從清醒到現在這段時間，自己似乎有哪裡被改變了，變得開朗了那麼一點，也衝動了那麼一點，至少面對這樣的死唐，竟然產生了吐槽的慾望。

如果放在以前，他最多在斜乜一眼後冷漠的離開，甚至連一聲嗤笑都不會留下。

不，如果放在以前，陰冷如鬼的死唐根本不會在明晃晃的燈光下撅著屁股，恨不得拿著放大鏡，像偵探搜尋線索一般尋找區區幾根斷掉的頭髮。

經過這麼一頓亂來，莫還終於放下對死唐的警惕，雖然還是想不通他是被什麼樣的人或是生活改造成了弱智，但是能感覺到，這個男人在這五年間好像被扒掉了一層早該死去的皮肉，像個嬰兒般重獲新生了。

神奇。

莫還視線對上修柳。

神奇屬於三維的每一個人。

小孔雀正在整理自己被扯偏的衣服，見莫還望過來，做作地撅了撅嘴，表示自己還在生氣。

張揚的小六爺在知道自己不被信任的時候應該是很生氣很難過的吧，莫還想，明明自己不開心，卻還要用這種誇張的方式在他與死唐之間的牽起了一座橋。

嘖，小東西原來不傻，可惜長得都是為別人獻身的心眼。

他正胡思亂想著，死唐又從床上捏起一根半長頭髮，在確認是自己的後將其攥進掌心，忽然開口：「其實怪不得你不信任小六，如果是我上一秒差點死在漪瀾閣，下一秒有人告訴我我已經睡了五年，而且屹立在璀華市幾千年，經歷無數更迭的漪瀾閣說沒就沒，我也不信。」

莫還眉心抖了抖，知道他要步入正題了。

修柳也知道，於是他又重新縮回小凳子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求不被死唐一記點球清出房間。

然而死唐卻像腦後長了眼睛，隨隨便便往後一指，就指到了修柳的眉心。

「其實你不信也是對的，小六說得的確不是真相，事實上，漪瀾閣並沒有倒。」

莫還心道果然如此，卻見修柳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