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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致命優雅

    一位屬於光明與純潔的聖徒,為那不屬於人世間的崇高靈魂,背棄了堅守半生的信仰,將聖潔的身心,獻給黑夜與罪孽。

    第四十六章 悲傷的魅影

    小說: 致命優雅 作者:性感王铁军 字數:4690 更新時間:2023-03-02 05:40:42

    是夜,天朗氣清。

    大學城冷寂的樓林間掠過一道凌厲的黑影。

    月光下,一襲黑衣的聞人月背著長刀,腰間別著上膛的銀槍,閃過的寒光陰利如劍。穿過商業街,搜尋目標的視線銳利如鷹,春夜的晚風掀起他的黑髮,略帶哀傷的面容在冰涼的月影下透出幾分凄清的俊美。

    看完最後一片區域,已經到了凌晨的後半夜,今夜依舊和平。

    聞人月坐在高樓的屋脊,遙望天際線的深空,已然有了泛白的跡象,高懸的冷月逐漸西沉。

    已經沒什麼好留心的了。

    今天的差事也結束了,該收工了。

    聞人月來到人民公園踩點,他預備明天帶教授來的地方。

    早在去年春天剛剛來到皓州的時候他是一個人來的,春天花季的公園宛若人間仙境,紛紛揚揚花雨動人心窩,彷彿天空也被染上了桃花的顏色,花雨灑在湖面,清如明鏡的映月湖映照著仙境的倒影,這片花林,完美的詮釋了花與人間界的極致浪漫,那時候他還不認識他。

    他早就想帶他來了,那時他們剛認識不久,公園還沒迎來花季,即使來了也是一片枯樹,沒什麼好看的。

    樹林里,花季到了,海棠開了,桃花也開了,但並不繁茂,再過幾天就是今年開的最美的時候。這裡還是和去年一樣漂亮,但心情已經和去年不一樣了。

    這才過去多久。

    聞人月感慨。

    個把月了吧,這麼短的時間發生那麼多事情,甚至一度顛覆了他身為人類,作為血獵的人生。

    漫步在夜色下墨綠的草地上,聞人月腦內靜靜安排明天的事宜,想的認真,一腳踩空,跌進湖裡。

    湖水清冽,突如其來的變故,聞人月有些意外,但並不恐懼,他早就想這麼幹了。

    入春以來,湖面上的冰已化開許久,但還是不免有些冰冷。湖水裡,寒涼的體感溫度牽扯著少年的神經,聞人月並不討厭,反倒有些舒暢,向下看去,隱隱可以看見水草隨著水流輕輕舞動,夜間的湖底隱秘而黑暗,對聞人月來說有些奇妙的誘惑。

    正當聞人月準備沉到湖底時去看看時,一股奇怪拉力讓他始終留在靠近水面,臨近岸邊的地方。

    掙扎無果,索性從湖水裡爬出來,踉踉蹌蹌走到岸上。

    聞人月把鞋脫下來,甩甩身上的水,向前走著迎面撞見一棵粗壯高大的絳桃,和周圍將將盛開的粉白桃樹不同,這顆結實的絳桃開的正繁盛,完全不像是這個時期,這個品種的桃花樹該有的樣子,枝頭的花朵鮮亮密集,大片大片的,有如紛飛的深紅色雲霧一般,在仲春寒冽的月影下,如夜色里熊熊燃燒著的紅色火焰一般,美不勝收,美得攝人心魄。

    站在絳桃跟前,抬頭看著眼前令人心醉神迷的景象,聞人月有些驚異。

    讓他驚異的倒不只是這棵絳桃放肆張揚的美艷,而是桃樹高聳的枝頭上,端莊地坐著一個絕美的紅色艷影。

    那人倚在枝頭,一頭散下的墨色長發披輕盈地披在身上,搭在花枝,後腦鬆散地系著一個血紅的發繩。鮮艷奪目的緋紅色衣袍隨著紅色花雨的紛飛隨風飄擺,隱隱可以看到形制華麗的深色暗紋,嫩白的雙腳在衣擺下若隱若現,左腳腳踝上纏著一個精緻的金色鎖鏈,鎖鏈上掛著一串小巧的金色鈴鐺。赤白色衣帶系在腰肢,把本就細瘦的腰襯得更加纖細,完美地勾勒出曼妙的輪廓,美麗又脆弱。如桃花般姣好的面容,膚若凝脂,眉目如畫,唇若硃砂,少有多餘的情緒。

    那人神色淡然,眉宇間帶些惆悵,氣質出塵,像是從千百年的歲月長河裡走出來的靈魅一般,眼框發紅,似是剛哭過不久。

    樹上那人也察覺到了聞人月的視線,微微頷首,靜靜地同他四目相對。

    聞人月訝然,平生第一次見到這麼美的人,像是從古畫里走出來的傾城正妹一樣,不,比畫更美。

    吸血鬼嗎?不是。

    這個時間他們應該急著回巢了。

    「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在這。」聞人月試著朝樹上搭話。

    「我一直都在這。」

    那人訝然,輕聲回道,嗓音輕柔,有些飄渺。

    「你竟然能看到我。」

    「看得到。」

    月光下,斑駁的零碎花影映照在那美人的臉上,添上幾分神秘,脆弱的眼神藏在花間顯得有些破碎,隨時都要滴出淚一樣。

    看著那人發紅的眼框和略顯哀婉的眼神,原本動人的面容因心傷顯得有些憔悴,聞人月動容,不由得也有些心痛。

    「你為什麼這麼悲傷呢?」

    「你不也是。」那人淡然回道,神情有些悵然。

    「欸,我?」

    我看上去很悲傷嗎?

    「你看上去,心事並不比我的少。」

    說著,那人捻過一節花枝,吹落掛在枝頭的紅色花瓣。

    「要和我講講嗎?」

    「我的心事嗎?」

    聞人月抓了抓袖子,回想著,隨口答道。

    「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有個人,我很在意他。」

    「但是我站在他的對立面,身為彼此的敵人,我不能和他走的太近。」

    涼風拂過,幾片粉白的花瓣擦過他的臉。

    「但他不在乎這些。」

    夜色的空氣多了幾分凝寂,暗綠色的草地掠過兩隻麻雀。

    「他不計較我的冒犯,也不在乎我的立場。他很細心,幫助我,照顧我,帶我去見他的故人,督促我學習,甚至不惜沉重的代價挽救了我的生命。」

    聞人月頓了頓,手中的袖子攥的更緊,眉頭擰成一個川字,眼神悲酸。

    「他還說,想朝一日帶我去到他的故鄉。」

    桃樹枝頭,那美人垂眸,神色凄然:「你對他一定很特別。」

    「也許吧。」

    說到這裡,聞人月內心有些悲痛。

    「我已經沒有動力,也沒有決心去殺害他了。他真的很好,我對他,感覺很親切。他是我有生以來見過最溫柔最仁慈的人,他甚至會在乎我不經意間的小事,只要我提出要求,他幾乎願意為我做任何事。」

    「但他好像不在乎這一切,他一直在挑逗我。對他來說,這些似乎都是小事。但他不明白,他不懂他的殘酷,也不了解我的痛苦。」

    「他對我做的一切,我真的很感激,他是我多年的職業生涯里,唯一的特例。」

    那人靜默地坐在枝頭,神色有些哀憫:「聽起來你似乎已經愛上他了。」

    「不,我沒有!」

    聞人月怔然,神色有些心虛。

    我,愛他?

    「這不可能。」

    聞人月連忙否認,緊攥著的指甲刺進了手心。

    「我不能夠,也不可以愛上他!」

    這是禁忌,而且是大忌。

    「我和他,現在的關係就足夠了,我不希望和他的這點聯繫都維持不了。」

    可是我真的,好想屬於他。

    不對,我怎麼能這樣想!

    聞人月頹喪地跌坐在草地上,也顧不得泥地臟不髒了,他不想讓眼前這個美麗動人的陌生人看到自己那副難看的表情。

    但是事到如今,回想起來,他有過一次直面自己的內心嗎。

    空氣驟然安靜。

    紅白相間的桃花在夜色里悄然飛舞,細碎的鳥鳴縈繞在幽靜的湖畔。

    聞人月頹然,眼中蓄著淚,緊抓著胸口,悵然道:「你說得沒錯。」

    那美人一愣,帶著悲憐優雅地倚在花間,接著聽下去。

    「那個人,我喜歡他。」

    聞人月扼腕,整個人有些顫抖。

    「他太溫柔了,也太危險了。他不知道,他從來不知道我多麼喜歡他。他是我的敵人,我的,心上人……,我不相信,我不敢相信,我甚至願意為了他背棄我堅守多年的信仰,甘願為他獻上我的生命,我不願承認,也不敢承認,但這就是藏在我心裡的事實。」

    「我比誰都清楚,不論是哪種身份,哪種立場,我都不可以,喜歡他……」

    聽著聞人月的心事,那美人有些感同身受的傷感,國色天香的玉貌花容不由得有些黯然神傷。

    「別傷心,感情的事情本來就沒什麼道理,誰會愛上誰,誰都預料不到。兩人相愛,甚至只需要五分之一秒……」

    樹上的美人蔥芯般的嫩手拂過緋紅的袖子,微微掩住臉上那一抹憐憫。

    「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已經很多年沒有人和我說話了,你願意和我談話,我很開心,畢竟現在我們算是朋友。」

    殘夜裡,美人的眼眸暗了暗。

    「你對他來說也一定很重要,兩個相互吸引的人彼此相愛,本身就是一件很珍貴的事情。愛這種東西本就奢侈,很多人究其一生也不曾感受過,他們相當幸運了。對於某些得到過且匱乏的人來說,愛,甚至是毒品。」

    聽到這裡,回憶起迄今為止的人生,聞人月深嘆一口氣:「真是,世事無常。」

    「謝謝你願意聽我說話。沒人願意聽我抱怨生活,我們都知道這些是垃圾。」

    聞人月站起身,看向樹上,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泥土,衣服已經幹的差不多了。

    「你呢,你又在因為什麼事情傷心難過呢?」

    那人靜默,寂靜的眸子驀然看向遠方,和緩的清幽嗓音帶著幾分悠遠,彷彿在向遠方思念做深情的告白:「我在等一個人。」

    「等人?」

    「我在等人,一個消失千百年都不曾歸來的人。」

    「千百年?!」聞人月愕然,活了千百年的吸血鬼都十分少見,他又是什麼人,竟然毫不忌諱的跟自己說這些。

    也許他不知道,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

    「沒錯。」

    那美人答道。

    「沒有他,我只是融進歲月洪流的一粒灰塵,沒他,我就沒有這千百年的歲月,看不到千百年的春去秋來,歲月變遷,也不能坐在這裡見到今天的你。」

    美人說著,泛著水光的眼睛裡流露出幾分福祉。

    「因為有他,我才成為我,他說過,我相信他,他只是去了很遙遠的地方。」

    「原來是這樣,等了這麼久,那個人對你真的很重要。」

    「沒錯。」

    「他是你的愛人嗎?」

    樹上那人沉默半晌,那人神色寂然。

    「我不知道……」

    「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深愛著他,我想要守護他,只要他能回來,我願意為此獻上我的一切。至少我想在有生之年再次見到他,一天也好,一秒也好,一面,也挺好。」

    「所以你就因為這個,為了那個人在這裡等了那麼多年。」

    「對,他說過他會回來,既然他這麼說了,他就一定會回來。」

    聞人月心裡清楚,說什麼去遠方,說什麼會回來,等這麼久,那人多半是回不來的。

    退一步講,如果那人活著,也愛他,又怎麼忍心讓心愛的人等他這麼久呢?

    這個人他,相信那人會回來,他甚至都不確定那人愛不愛他。

    就因為這一句話,他就因為這個等待成百上千年的時間嗎?

    他們之間又有什麼過節,能讓他如此痴心。

    被一個這樣美麗如斯的人這樣痴情的愛著,愛了這麼多年,那個人該有多麼幸運。

    可能那人自己也沒想到,時過境遷,風雲變幻,這世上竟還有深愛他的人十年如一日地等待著他。

    聞人月悵然,恍然間竟有些羨慕那個人,能夠被某人堅定不移地愛著:「抱歉吶,我沒什麼安慰你的話,但我真心希望將來有一天你能再次見到他。」

    也希望那個人的心裡也深深愛著你。

    「這就夠了,謝謝你。」樹上的美人溫婉地回道。

    聞人月沉默,有些替他感到悲傷。

    活了那麼久,這個人肯定不屬於人類的範疇了,而他等的那個人,多半也不是人類。

    「可以告訴我,你是什麼人嗎?」聞人月脫口問道。

    絳桃枝頭,那人接住一朵飄下來的桃花,神色憫然,朱唇輕啟,回道:「妖精。」

    「妖精……」聞人月喃喃道,試著感受著這個字眼承載的重量。

    凡是能成為妖精的,都是種群中的佼佼者,他們神秘而美麗,過著隱世的生活,只要不主動招惹,就不會傷人。不論是在人類社會還是在自然界,都極難見到他們的蹤跡,關於他們的事情大多是一個謎。

    對於這個傳說的真實性他一直存疑,今天巡邏竟能親眼見到,實在是驚喜。

    而妖精的心地,竟也意外的很單純。

    夜風輕拂,掌間的桃花飛出掌心,飄到目不可及的地方,花瓣飛散,融入夜晚。

    「放心,你不用怕,我什麼都不會對你做,只是坐在這裡而已,我也不會吃人。」

    骨感的手指把一縷長發別到耳後。

    「湖邊的泥地挺滑的,下次注意點,」

    「是你嗎。」

    聞人月訝然,那人只是沉默

    「謝謝你。」

    聞言,那人視線掃過聞人月腰間泛著暗啞光澤的武器,問道:「你是獵殺吸血鬼的人類少年吧。」

    「對,你知道?」

    「見過一些。」

    那人眉目凝了凝,淡然答道,眸子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冰冷。

    「你想要守護的人在你身邊嗎?」

    「想要守護的人?」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他身邊想要守護的人,都是武力卓絕的強者,幾乎樣樣都比他強,他這樣的實力,又能守護誰呢?

    「沒有人需要我守護,我成為血獵,只是想守護我的理想。」

    「原來這就是你的想法。」那人眼眸微眯,意味深長地抿了抿唇。

    天色漸明,象徵著黎明的魚肚白已經漸漸攀上了天際線。

    聞人月拾起鞋,望著逐漸西沉的月亮。

    那人安然坐在枝頭,優雅依舊。

    聞人月:「我得走了。」

    「這就走了嗎?」那人悵然若失。

    「有人在等我,我得去找他。」聞人月說著,抽出鞋帶,把鞋穿在腳上。

    「真好啊……」

    樹上的美人感慨,不由得有些心傷,失落的眼神藏在紅色的樹影里。

    「那就快去吧,別讓他等太久。」

    走出一里地,聞人月回頭:「我叫聞人月,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轉過頭去,那人已經消失不見,聞人月愕然,回過神來,猛然發現,手裡多了一支紅色的絳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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