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還淺色的眼睛極亮，目光鎖住修柳，像是晝伏夜出的野獸鎖住了垂涎的獵物。

王甜呼吸窒住了，她盯著莫還慘白且瘦弱的手，直到把它盯成盤踞在深林樹幹上的毒蛇，吐著血一樣紅的信子向自己爬過來，爬上她的小腿，纏住她毫無保護的脖子，勒得她動不了，哭不出，甚至透不過氣。

一顆冰涼的眼淚毫無預兆地溢出眼角，啪嗒落在絞在一起的雙手上。

王甜想要說話，牙齒卻不受控制地磕在一起，發出一聲輕微且尖銳的碰撞聲。

莫還將視線抬了抬，落在她身上。

王甜小姐的臉色更難看了三分。

修柳卻微不可見地呼出一口氣，像是卸了個沉重的包袱。

莫還意識到自己的情緒似乎外泄得有點厲害，驟然閉上眼睛，緩和一會兒後再睜開，恢復到以往的溫順模樣。

「小六爺，網路世界就是這樣，它遵循的是最基礎的法則，弱肉強食。」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緩無波，一如傳經的僧人，即便內容尖銳，也要保持外表柔軟無害，溫水煮青蛙一般將人誘入語言陷阱。

他說：「你可以把它當作深海，當作深林，當成微觀或者宏觀的另一個世界，在這個世界，只有勉強的法律，沒有道德，你可以放肆做自己想做的事，放肆說自己想說的話，只要能承擔得起它所帶來的後果。」

他說：「小六爺，在這個世界，每個人所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會將他引導上不同的道路，有的人選對了，面前一路坦途，就像曾經的大華，他說的話會成為標桿，會成為所謂的梗，他會成為談論的話題和學習的方向，但是如果他一旦選錯——比如惹了不該惹的人，那麼他的未來……」

說話時，莫還用修柳的手機點開了大華的主頁，找出他曾經的視頻一條一條往上刷，讓修柳看它每條視頻下幾萬、幾十萬甚至幾百萬的點贊數，在說到最後一句，忽然手指一松，拈住的手機翻轉掉落，砸在鬆軟的被子上，摔出一個淺坑。

「將會萬劫不復。」

熒幕里的大華聲淚俱下，字字泣血地訴說著真實，但他的話，沒人信了。

修柳思考了一會兒，索性跪下趴到床邊：「可是還哥，咱不是同情他，咱是想說……」

「無辜路人是嗎？」

「嗯……是。」

莫還說：「還是那句話，你該慶幸刀子在你手裡。」

王甜小姐終於從極致的冷中緩和過來，問：「什麼……刀子？」

莫還朝她笑笑，發現修柳也是一樣的疑惑，於是耐心解釋：「倦倦。」

「倦倦是死唐，不，應該說是你們老闆送給你最好的禮物，因為在這片森林裡，你的每一條路你都可以自己選，即便處處是荊棘，你也可以用自己手中這把刀將它劈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修柳：……

修柳盤腿：「不是還哥，你這麼說讓我想到了某威的超級英雄他叔叔。」

莫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修柳：「啊對對對。」

莫還微笑：「其實你也可以選擇當反派，畢竟在倦倦宇宙，你就是權柄，你可以無法無天。」

修柳：「哎呦我的爹。」

莫還：「別擔心我說著玩的，是想告訴你，在你的地盤上，誰敢惹事兒……」

「就揍他丫的！」修柳一拍床板，撐起上半身貼到莫還面前，「是嗎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