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柏爬在地上，缺個口的碗在拉扯中碎了兩半，米飯和炒青菜混合物撒在地上，沾了很多灰。

小孩面無表情的扒拉著地上沾染灰塵的米飯，吃的急了還噎了兩下，咳著咳著鼻涕流了下來，眼睛裡全是兇狠。

身上穿的還是那天沈徒水給他找的兩套衣服，全身髒兮兮。

眼前這個小乞丐怎麼也聯繫不到二十多年後意氣風發爭奪家產的秦家二少爺。

「掉地上了別吃了，我的還有要嗎」。沈徒水皺了皺眉把自己飯盒遞過去。

卷柏沒搭理他，吭哧吭哧把地上的米飯全撿著吃了，帶著土也吃了下去，吃完也是陰著一張臉自己走了。

沈徒水有摸摸鼻子，不要就算了，提著飯盒自個兒去閱覽室還書。

換了一本民間故事大全慢吞吞往教室里方向走。

「喂，小少爺」。

沈徒水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對方在叫自己。

被衝過來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小少爺？他兩世都沒這個少爺命好吧。

沈徒水長得精緻漂亮，皮膚也是細嫩白凈，跟一群在鄉下天天野的黑皮小孩都不一樣。

鄉下哪裡見過這種請婆子上門照顧起居的派頭，沈徒水在他們眼裡就是城裡來的小少爺。

原身性子軟，身上也確實有一些錢，經常在學校里被打劫也不是什麼難以想像的事情。

沈徒水沒什麼小團體，上學放學也就跟著小胖一起，下課也不到處亂跑去瘋玩，低年級下午放學又比高年級的早一節課，所以他進入這個身體後他還真沒遇到過這種校園搶劫的。

「零花錢呢，聽說你小姨發財了，把你當兒子一樣養」。

沈徒水認出來說話的楊飛龍，身邊還跟著幾個六年級學生。

這個頭可比卷柏那個竹竿子強太多了，卡著九年義務教育，一群十三四歲的六年級生，個個長得跟小大人一樣。

「我沒錢了，今天零花錢早上買包子吃了」，他沒買早點吃，能從家裡帶他就絕不多花錢在吃的上邊。

兩人上來一頓摸索，見他真沒揣著錢就撒氣打了他幾下頭。

死兔崽子…沈徒水心裡都罵娘了。

「龍哥沒搜到，就一個雞蛋」，小跟班估計是黑幫片看多了，一口一個龍哥。

「明天這個時候在這裡等你，要是沒有錢」，哼哼了兩聲，想說什麼不言而喻。

拿著剛搶來的雞蛋在沈徒水頭上敲了一下，三兩下就把雞蛋剝開了塞嘴裡。

「知…知道了」，哆嗦著答應，擺出一副害怕的神色。

還明天，明天你爺爺我直接開溜，好漢不吃眼前虧，先答應唄。

看他畏縮快掉眼淚的樣子，幾人很受用，吃完雞蛋雄氣赳赳的走了。

沈徒水沒讓小胖知道這件事，放學回家告訴小胖自己這兩天不去上學了，讓他不用等自己，如果老師問了就說自己生病了。

小胖腦瓜子簡單，沈徒水說什麼就是什麼。

沈徒水一連三天都沒去學校，小胖前兩天還按照沈徒水交代的說他生病了，後邊就支支吾吾的。

老師見他這樣料定他說慌了，放學就要跟著他一起去沈徒水家。

沈徒水就待家裡吃好喝好，看看書睡睡覺。

老師上門的時候就看到沈徒水在寫算數題，幾本教材的課後習題他都填滿了，新發的也是全寫了，數學老師給了他好幾本冊子，他也就放學那段時間寫寫，想著老師差不多該上門了。

這不，剛坐下沒多久就來了。

小胖跟在老師後邊憋紅著一張臉，怕沈徒水以為是自己打小報告出賣朋友。

黃老師看到小孩安生的坐在桌子上寫題悄悄鬆了口氣，人沒事就好。

人好生在著，但是撒謊不去學校性質就比較嚴重了，審視了沈徒水全身上下，身體很健康，換上一張嚴肅臉就興師問罪。

「張建安說你生病了，徒水撒謊可不是好孩子的行為」，黃老師一改平日里溫和的模樣。

「黃老師……」，沈徒水，溫吞的喊了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雙手放在身前，一邊絞弄手指，低垂著小男孩眼淚吧嗒吧嗒的往地上掉。

黃老師見小孩剛開口就哭了，自己決計也是維持不了嚴厲教師的人設，立馬哎哎哎的蹲下去抱著沈徒水拍背。

這孩子聰明的很，辦公室的老師都是羨慕她底下出了一個好苗子，城裡派來交換的數學老師也是對他讚不絕口。

「怎麼哭了呢，有什麼事情跟黃老師說，別哭了別哭了乖」，黃老師抱著神徒水的背拍拍。

沈徒水趴在黃老師背上哭的傷心，抽抽搭搭的講了那天張強怎麼跟自己勒索，還搶了自己的雞蛋，還挨打了。

一聽還被打了，黃老師原本壓著的火氣直接上來了。

小胖見黃老師怒氣沖沖的帶著沈徒水往外走連忙跑回家叫自己媽。

飛龍媽今天在家裡剝玉米粒，幹了一天活剛起身就聽到自家院子外有吵吵聲。

黃老師平時溫柔細語的一個人，遇到沈徒水這件事也變得強硬起來。

「楊飛龍媽媽，本來小孩子直接打打鬧鬧我也不想上門說這些教育的話，但是楊飛龍同學組織多名學生對我班裡的小孩實行搶劫，還毆打恐嚇，導致我們班沈徒水好幾天都不敢去上學，我們班沈徒水是要代表學校去參加市裡國小比賽的，出了事誰負責」，黃老師推了推淡黃的鏡片，因為氣憤一張臉漲的通紅。

鄉里人對老師這個職業很尊重，更別提這一通罪名抖落在身上，飛龍媽忙不迭地的道歉。

「龍哥！龍哥！黃老師去你家裡了，你媽喊你快點回去」，小跟班喘著氣在河邊找到跟一群人在玩的楊飛龍。

黃老師又沒教他們班去他家裡做什麼。

楊飛龍一頭霧水的回家裡，進去就被他媽拿著竹條一通打，他也不吭聲，後邊跟著幾個小孩，跟鵪鶉似的不敢說話。

小孩子要面子，一群小弟看著，條子打到身上也不喊疼求饒。

「讓你去上學，你一天天從哪裡學來這些不好的壞習慣，我是管不住你了嗎，我就該讓你爹回來好好教教你」。女人幹農活的身子力氣很大，邊嚷著邊往楊飛龍身上招呼，竹條甩到身上的聲音帶著沉悶的聲音。

楊飛龍也硬氣，愣是扛著一聲不吭。

狠著一張臉橫了一眼沈徒水。

沈徒水就是想著給他個教訓，有大人壓制就不敢找自己麻煩了，哪裡想到鄉下教育孩子這麼兇猛。

黃老師看她下死手，打了十多下就趕忙勸她。

「打也不頂事的，要平時好好教育，明天我也去找他們老師好好談談，教育是孩子和家長共同責任」，她本來就性子軟，哪能真一直看著小孩挨打。

小胖媽媽還在地里幹活就被小胖火急火燎叫回去，說半天也說不清，張麗娟聽到沈徒水在學校里被搶錢還挨打了也是心急的扔下鋤頭就跑回去了。

等兩人到了黃老師也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了，張麗娟接過哭的眼睛通紅的沈徒水，乖乖，乖乖的安慰了好幾句。

看到被他媽打的差不多的楊飛龍也沒多說什麼，抱著沈徒水回自己家。

一路上奚落自家兒子。

「你看你吃這麼多，都吃到腦子裡了？你腦子是被肥肉擠滿了嗎，白長這麼大一個身體，下次讓我知道阿水被人欺負你沒護著他有你好看的」。

張麗娟和秀珍姐妹沾著些親戚關係，雖然多年沒什麼聯繫，上國小的時候她們幾個關係親近，沈徒水在這邊沒什麼親人，又跟小胖玩的好，長得招人疼，性子又好張麗娟很是親近待見他。

「這…阿水也沒…跟我說……」，小胖吞吞吐吐的想為自己解釋兩句，張麗娟一個眼刀子過去就閉嘴了，期期艾艾的跟在身邊。

張麗娟說是要為神徒水壓驚，晚上殺了一隻老母雞給他煲湯，這算很大的手筆了，小胖家過得也不差，但是平日里也是精打細算。

沈徒水心裡揣著謝意想著以後對小胖好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