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到鎮上坐車都要花兩個多小時，沈徒水晚上就早早睡下了了。

鄉下沒什麼小汽車，都是拉貨車，前邊就兩個座，後邊拉貨的大車廂。

這天兒是越來越冷了，凍的沈徒水難受，身上裹了好幾件衣服，他是夏天送來的，小姨也沒給他備避寒的冬衣，疊著穿難受又臃腫。

那天花園裡對他不吭不響的小孩倒是沒有爽約，穿著單薄的衣物站在路口邊，車子邊站著二十多個村裡人，看來今天進鎮子的人挺多的。

卷柏離得人群有點兒遠，安安靜靜的看著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沈徒水扯了扯他的衣服才回過神。

「還以為你不來了呢」。沈徒水笑眯眯的拿出握在口袋裡的兩個雞蛋，他怕冷就把早上起來煮的燙雞蛋放口袋裡暖手。

麻利剝好一顆給卷柏吃，農家自己養的雞生出來的土雞蛋蛋都感覺比以前自己吃過的都好吃，任何食物加了土字都帶著一股地道感，就是感覺比城裡超市賣的給力。

怕路上渴沈徒水還帶了水，吃完咕咚喝了兩口，遞給卷柏，卷柏搖搖頭沒有接。

去趕集的人很多，司機和他老婆站在車子邊收錢，一人五塊錢，來回十塊，沈徒水拿出來二十塊遞給司機媳婦，小媳婦看了眼卷柏，估計是覺得稀奇能在這裡看到卷柏。

交錢上車，貨車的尾部擋板放了下來，一群人呼啦呼啦往車上爬，沈徒水才七歲，小矮冬瓜站著都沒不過貨車尾部入口。

卷柏從側邊抓著圍桿三兩下爬了上去，繞到後方拉著沈徒水使力氣，沈徒水蹬了好幾下車板才上去。

貨車沒有裝遮擋的帆布，光禿禿的露著拱形的車桿，沈徒水在人群里擠來擠去費了半天勁兒才擠到前排，靠著司機位置有擋板，要是在側邊那不得給風刮傻了。

卷柏站在沈徒水前邊，耳邊都是村民嘰嘰喳喳的討論聲。

今天要去添幾件給孩子過冬的衣服啦，買點冬季農作物種子啦，家裡鋤具壞了拿個新的利索的…

更多的是拿著一些鄉下的野貨準備拿去鎮上換點錢，空氣中都是家禽和農作物的混合氣味。

還好擠到前邊了，沈徒水悄悄鬆了口氣。

車上也不少有人跟沈徒水搭話，沈徒水也乖巧的一一回答，卷柏就跟透明人一樣，這麼多人愣是一個也沒上前來搭話。

人太多擠來擠去，卷柏站不穩扶住沈徒水頭頂的鐵桿。

車子里奇奇怪怪的味道很多，卷柏身子靠著他，聞著他身上的幹凈洗衣粉味道減緩了一些。

要去鎮子上這傢伙估計也洗了衣服，舊是舊了點，有些地方還泛黃，倒是幹凈。

人陸陸續續都上了車，司機把車板拉起來鎖住，公路開了沒多久，一路上都顛簸，沈徒水感覺早上吃的雞蛋都顛到嗓子眼了，風也是呼啦呼啦往身上招呼。

車子提速了，車上亂七八糟的味道是減輕了，風從四面八方湧進來，這人形擋風牆也不行啊，偷著縫隙鑽進來，沈徒水自認為自己沒有什麼嬌生慣養的毛病，這一刻也是狠狠難受住了一番。

卷柏看他冷的發抖，身子往前靠了靠，本來車就顛的厲害，沈徒水手抓不到上邊的車桿，索性直接拉著卷柏的衣角。

後邊直接抱住卷柏的腰，縮著身埋在他懷裡。

鼻腔里都是淡淡的洗衣粉味，隔著薄薄的衣物，臉上覆著卷柏的體溫。

沈徒水吸了口氣，喟嘆了一下，閉著眼貼的更緊。

車子顛了快一個小時才到國道上，起的太早，沈徒水沒睡夠，縮在卷柏懷裡迷糊著眼，似睡非睡，本來是他自己使力抱著，瞌睡一上來就迷瞪，鬆了手站不穩亂撞，卷柏鬆了一隻拽著鐵桿的手，單手環住懷裡的沈徒水。

他第一次離開清泉村，也是第一次坐上這鐵皮車，寒風刮在臉上，睜著一雙眼看不斷倒退的風景。

站了兩個小時終於到了，沈徒水下車的時候腿都發軟了，差點站不住腳，橫過來一隻手才穩住了身體。

晃了兩下腦袋清醒清醒，問了一下司機哪裡有農村信用社。

來的太早銀行還沒開門，街邊的攤子倒是都支楞了起來，生意人都起得早，沈徒水是冷怕了，決計不在外邊吃了，找了家看起來還算幹凈的麵館。

「你吃面還是飯」，看了眼牆上的菜品轉過身問一旁的卷柏。

「面」。

飯的價格貴了三塊，卷柏心裡對比了一下，選了最便宜的四塊錢素麵。

「吃點啥」，老闆從後廚里出來看到店裡的兩個小孩。

「兩碗牛肉麵，加兩個雞蛋」，沒理會卷柏說的，直接點了加肉的，早上吃點熱湯吧，冷的要死。

雖然早，店裡還是有好幾桌人，選了張靠角落的拉著卷柏坐下。

店裡還有電視，等著上面的期間無事可幹，他也不知道該跟卷柏說些什麼話。

村子裡有電視的人家少，算起來沈徒水也挺久沒看過電視了，廣告也看的興起。

晨間新聞里播著緝毒案，哪哪哪的窩點被發現，還有一些省里的事情，沈徒水從小就沒出過省城，對這個省份的認識就更少了，地里課本上倒是見過，印象里都是發展落後的偏遠省份。

八塊錢的牛肉麵很厚道，肉都是實打實的，牛肉高湯，鋪著黃澄澄的荷包蛋，調料需要自己去前台加，沈徒水再次見識到了小地方的樸實無華，光是配料就擺埋了一個檯子。

拿了一個空碗夾了些泡菜，問卷柏有沒有什麼忌口的，得到否定回答就照著自己的加好。

分量實在是太大，沈徒水估摸著吃不完，沒動筷就把卷柏的碗拿過來，夾了一半的面進去，浪費食物可恥，總不能自己吃剩的給人小孩吃吧。

卷柏對他這個行為也沒說啥，兩個人埋頭吃面，分量大味道好，高湯入胃，身子都泛起熱度，小菜又開胃不知不覺一碗面就下肚了。

冬季吃碗熱面太舒心了。

卷柏很給力的吃完了沈徒水加料的一大碗面，小碗里的小菜也被兩人吃的幹幹凈凈。

沈徒水端著碗喝了口湯，麵湯的熱氣帶起小股霧氣，薄霧對面是卷柏吃了一頭汗的臉。

上三白眼讓他整個人都帶著戾氣，平時又陰沉著一張臉，很難討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