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書洛回家後一直找機會和夜焰碰面，但對方故意早出晚歸，黎書洛每天起得晚睡得早，根本遇不著他。

熬夜等他似乎有些不穩妥，黎書洛怕打擾夜焰休息，於是在某天定了鬧鐘，早起到客廳里默默坐著。

因為害怕夜焰察覺到自己的圍堵計劃，黎書洛連燈都不敢開，硬生生在客廳里枯坐半個小時才聽到夜焰從樓上下來。

冬日天亮得晚，跟在夜焰身後的燕橫戈發現客廳里突兀的人影，差點條件反射衝上去將對方摁倒在地。

「住手，去把燈打開。」

那麼小一團，鬼鬼祟祟蜷在沙發里的人，除了黎書洛，夜焰想不出別人，燕橫戈手重，他怕傷著黎書洛，連忙制止。

「夜叔叔。」燈一開，黎書洛不好意思起來，攢的那點勇氣全跑光了，扭捏半天只憋出這三個字。

「你去外面等我吧。」夜焰接過燕橫戈手裡的外套，把他支開。

結果燕橫戈一走，黎書洛反而更緊張，連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收回去了。

「有事就說。」夜焰不想等黎書洛磨磨唧唧拖延時間，和他相處一久，自己心裡那點愧疚又要發酵起來，堵得他看面前的小孩愈發不耐煩。

「我這次回來帶了禮物給你。」黎書洛挪到夜焰身前，用目光小心翼翼描摹他的側臉，「謝謝夜叔叔照顧我。」

夜焰伸手接過黎書洛遞來的一個毛絨玩具，有些哭笑不得。

這小孩肯定還有別的事要說，而且肯定是件不好開口的事，所以先拿個小玩具哄哄自己。

「沒別的事了？」夜焰半天沒等來下文，象徵性詢問一句，準備出門。

他沒走出去幾步，就感到一股阻力，回頭才發現是黎書洛拽著他的衣袖，表情委委屈屈的，好像夜焰欺負他一樣。

「夜叔叔，對不起。」黎書洛小聲跟夜焰道歉，眼淚也跟著滾下來，聚成四月的那個雨夜。

快一年了，這小孩一點長進都沒有。

夜焰嘆了口氣，拂開他扯著自己袖子的手:「上樓待著去。」

在自己看來鄭重的道歉也沒能勾起夜焰什麼反應，黎書洛又失落又無助地目送夜焰走出門外，便逃似地回了卧室鎖上門。

祁佑早上叫他吃飯也沒敲開門，迫不得已去跟夜焰「告狀」。

「別管了，讓他自己待一會兒。」死乞白賴纏著自己不成，還耍上小脾氣了，夜焰肯定不會慣著他。

可黎書洛哪是發脾氣不肯出門，遭到冷遇後，他團在被子里哭了一早上，現在睡得昏天暗地，根本沒聽到祁佑敲了多久門。

他兩點多才醒，胡亂擦了擦臉，頂著亂蓬蓬的頭髮，遊魂一樣飄過走廊，去廚房找吃的。

夜焰坐在客廳沙發里，面無表情看完全過程。

黎書洛拎著麵包袋回來看見夜焰，嚇得不停壓著亂七八糟的頭髮，徒勞地想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狼狽。

「夜叔叔，你怎麼回來了？」

這話說的好像不歡迎夜焰，黎書洛連忙捂住嘴，低頭尋找地縫給自己鑽鑽。

「賴著不肯出房間，就吃這個打發自己？」夜焰上下打量一番黎書洛，覺得他愈發沒個樣子。

「我……我起太早了，剛剛醒。」黎書洛期期艾艾，連著往後退好幾步。

夜焰無話可說了。

假期起晚一點不算什麼錯，只要黎書洛沒再發脾氣就行。

「別吃麵包。」夜焰指了指黎書洛亂蓬蓬的頭髮，「去收拾收拾，我帶你出門。」

「去哪？」黎書洛把麵包放在桌子上，迷茫地望著夜焰。

小孩兒兔子般懵懵的模樣叫夜焰生出幾分壞心，他尾音上揚，用開玩笑似的語氣:「吃飯。」

黎書洛被他的聲音迷住，紅了臉支支吾吾:「我很快就好。」

兩人的關係以驚人的速度被修復，司鳴傍晚看見黎書洛披著夜焰的外套從車上下來，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老眼昏花。

「鳴叔！」黎書洛看到他，興奮地奔過去，把手裡的盒子遞給司鳴，「我和夜叔叔給你選了禮物。」

「謝謝小黎。」司鳴還黎書洛一個大大的微笑，和他勾肩搭背地上樓，到二樓欄桿處，他擋住黎書洛的視線，轉頭狠狠剜夜焰一眼。

自己在辦公室處理一堆爛事，他倒好，帶黎書洛出去逍遙一下午。

司鳴越想心裡越不平衡，第二天如法炮製，帶黎書洛出去瘋玩到深夜才回家。

進了門，他手臂一張，護崽老母雞一樣，把夜焰投來的犀利目光全擋住。

「瞪我做什麼？我不能帶小黎出去玩嗎？」

夜焰不說話，繼續釋放低氣壓。

兩人在客廳里對峙，氣氛劍拔弩張，黎書洛有些慌亂，想出來解釋，但司鳴攔住他，得寸進尺地從兜里翻出個醜死了的鑰匙掛件，提溜在食指上展示給夜焰看:「吶，給你帶的紀念品。」

司鳴是懂怎麼激怒夜焰的，一系列操作堪稱雷區蹦迪，讓夜焰都顧不上計較黎書洛的錯，沉聲叫小孩先上樓休息。

黎書洛不敢不聽，拖著步子往樓上去，眼睛卻釘在客廳的兩個人身上。

他這點小動作夜焰看在眼裡，他抬頭，和黎書洛對視:「磨蹭什麼？」

「夜叔叔，你能不能不這麼凶？」

黎書洛也感到驚訝，勇氣不知從何而來，支撐著他朝夜焰提要求。

短短幾秒，司鳴就看到夜焰的怒火熄滅，整個鍍進柔和光芒里，和擠開他倆，對黎書洛噓寒問暖的黎嘯一個樣。

「快去睡吧。」是司鳴從沒聽過的溫和語氣。

「夜叔叔，你也早點休息。」黎書洛臉上露出笑容，轉頭對著司鳴說，「鳴叔也早點休息呀！」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樓梯盡頭，夜焰的溫柔緊跟著煙消雲散，瞥向司鳴的眼神恢復鋒利。

「夜叔叔，早點休息～」司鳴毫不在意，學著黎書洛的語氣，把挑釁貫徹到底。

「司鳴，你欠揍是不是？」

黎書洛獨特的少年音很難複製，同樣的話，司鳴說出來更像諷刺和嘲弄。

「夜叔叔，你能不能不這麼凶～」

夜焰不快的臉色助長了司鳴囂張的氣焰，他頂著夜焰幾乎算得上要殺人的目光，繼續模仿黎書洛，最後自己逗樂自己，彎著腰，笑得一頭綠毛亂顫。

「去二院掛個號吧，別耽誤治療。」

「那我肯定要順帶給你掛一個。」司鳴倒在沙發上，把手裡的鑰匙扣塞給夜焰，「得叫醫生好好查查你是不是精神分裂。」

夜焰給司鳴一記眼刀，制止他的發瘋言論:「以後別帶他玩這麼晚。」

「為什麼？有我在你擔心什麼，又不會有人把他拐跑。」

夜焰正是擔心司鳴帶壞黎書洛才這麼說，結果對方絲毫不開竅的模樣，氣得夜焰半天說不出話。

「黎書洛睡得早，你別打擾他休息。」

「睡得早？」司鳴快笑死了，「你知道他每天玩遊戲到幾點嗎？」

夜焰綳不住了:「你還知道多少？」

「想聽嗎？」司鳴故作高深，等夜焰投來詢問的目光，又趕緊往樓上跑去，「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