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豐年，來年豐不豐收沈徒水不知道，清泉村已經幾十年沒降過雪，本以為下個兩三天就停了，沒想到跟憋了幾十年似的一下就下了十多天，起先的興奮被大人的愁眉苦臉給降低了熱情。

冬雪來的格外猛烈，村裡年久的房屋塌了好幾家，卷柏家名列前茅，降雪第三天沈徒水陪著卷柏回去的時候兩人瞅著塌的差不多的卧房發懵。

卷柏就這樣在沈徒水家住了下來，包吃變成了包吃住，除了做飯卷柏包攬家裡一切大小活附帶晚上暖被窩的責任。

下著雪出不了門，屋子裡就自己一個人，雖然卷柏話少，好歹有個活人在面前晃動也減輕了一定的煩悶感。

除了房屋就是農田和家畜，地里都鋪了厚厚一層白雪，冬季的豌豆和白菜都被打焉了，實在馱不動這憋了幾十年的大雪，全部俯身緊貼冷硬的黃土。

最慘的還是家畜，莊稼人最寶貴的就是家畜，春耕秋收都要靠黃牛，也有人家專門養了牛羊放牧，等母牛產了崽又是一筆收入，人還能縮被窩裡坐火灶前取暖，四面基本都能灌風的家畜圏就難捱了。

下了一個多星期好幾家就出了大事，誰家的牛豬被凍死了，誰家房子塌了，各種不好的事都嚷嚷開，沈徒水每天跟卷柏縮在屋裡動也不想動，他無聊了也會給卷柏講講城裡的故事，卷柏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不久前的鎮里。

沈徒水想到哪裡就講到哪裡，最多的還是Y省，畢竟自己生活了20年的地方。

卷柏以為城裡人都懂這麼多，七歲的沈徒水屬實厲害，腦袋裡有那麼多東西，不像自己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今天吃的東西在哪裡，明天還有沒有。

講的累了就靠在卷柏身上打著瞌睡，灶台里的火燒的旺盛，打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卷柏看著火光腦袋裡還在想沈徒水說的那些稀奇的事件。

Y省布滿鮮花的的街道，三月的玉蘭，四月的藍楹，盛開的時候會有多美。

卷柏低垂著眼，沈徒水靠在他肩膀上睡的安穩。

對所有人來說今年是最冷的一年，卷柏卻覺得空氣里都泛著暖意，四肢百骸舒暢的他想喟嘆出聲。

靠著眯了一會兒小胖就來了，手裡提著個紅色小水桶，嚷著沈徒水一起去堆雪人，雪下的很厚，他玩了好幾天想著叫上阿水，他就沒見過沈徒水這樣一整天待在屋子裡的小孩，又不是古代大家閨秀，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怎麼沒有，旁邊的卷柏不也是。

沈徒水眯了眯眼，打個哈欠從卷柏身上起開，院子里堆的雪是挺厚的，好幾天沒出門了，出去走走也好。

三個人整裝待發去教堂，那邊場地大，小孩多熱鬧。

沈徒水無所謂拉著卷柏跟在小胖身側，小胖手舞足蹈的講從他媽那裡聽來的新鮮事。

昨晚誰家牛又凍死了，那個姨的哭的昏天暗地的，他媽上門安慰了好一會兒。

嗯？這倒是新鮮事，一會兒回去可以順道去看看。

教堂院子里小孩挺多，見到好幾個班裡的小孩，沈徒水跟以前不一樣了，成績好模樣好嘴巴又甜，學校里老師捧著村裡那些大姨看著他也是笑的一臉皺紋，身邊又跟著一個凶神惡煞的卷柏。

男孩子是有些不敢跟他靠的太近，女生就不一樣了，女生都喜歡好看的，自動忽略旁邊擺著死人臉的卷柏，嘰嘰喳喳的圍著沈徒水讓他跟她們一起堆小雪人。

沈徒水跟村子裡黑不溜秋秋經常掛著鼻涕的小孩不一樣，長得白凈又漂亮，在女孩子里的人氣挺高的，向來對他橫眉冷對的李美慧也湊過來要一起玩。

沈徒水手巧，做的雪人也活靈活現。

「幫我也做一個，我要只兔子」。

「我也要，我也要」，個個遞上自家從家裡拿來的道具。

國小課本上小雪人和小兔子的故事讓一眾小女孩抹眼淚，大家都對雪充滿嚮往。

「真羨慕阿水」，小胖蹲在地上裹了個不規則的球體，看向沈徒水都帶著艷羨，這群女生平時高傲的很，那馬尾一甩，嘴巴一翹，瞪著眼跟田裡的紅辣椒一樣。

貼身保鏢卷柏也被擠開在外圍，沈徒水被圍在人堆里，臉上也沒不耐煩，挨個給她們做雪人。

黝黑的豆子，紅艷艷的辣椒，橘紅色的胡蘿蔔，各色的小鐵桶，院子里都是女孩子的清麗的歡呼聲。

不像小胖的艷羨，更多小屁孩看不起處在女孩堆的沈徒水，才二三年級男生和女生向來都是有敵對成分，課桌上的三八線就是很好的詮釋，表面看不起跟女孩玩的沈徒水心裡就又隱隱有些羨慕，礙於旁邊跟著個冷臉卷柏誰也不敢說什麼不得勁的話，貨車事件讓卷柏在一堆小孩心裡留下不能招惹的標籤，那可是敢騎在大人身上哐哐打拳的惡徒！！

沈徒水哪裡想得到就堆個雪人這些小孩心裡這麼多心思，拒絕了李美慧遞給自己的鍋巴零食，撥開幾個小女孩回到小胖這裡。

李美慧跺跺腳暗憤沈徒水的不知好歹，轉頭看著可愛的兔子雪人又開心起來。

幫忙堆了好幾個雙手都紅彤彤的，凍的有些難受，手掌冷的都有些沒知覺了，卷柏拉過他的手揉搓了好幾下，哈了兩口熱氣捂住再塞進自己衣擺里。

這事做習慣了，一套連招下來行雲流水，旁邊幾個女生直勾勾的看著他倆，沈徒水有點兒不好意思的把手拿出來戴上手套。

卷柏微微皺了一下眉，不知道他拿出來做什麼，還沒暖好。

沈徒水咳了一下轉開視線，蹲在地上裝作認真看小胖堆雪人。

沈徒水要去昨天凍死牛的家裡看看，小胖沒什麼事也要跟著，三人又一起往村子裡走。

好幾戶開始做下午飯了，屋裡都飄出來牛肉的香氣，小胖深吸了兩口氣，鼻翼翕動。

聽著一旁小胖咽口水的聲音沈徒水覺得有些好笑。

中間那一家就是昨天凍死牛的住戶，裡頭也有一些人聲，三人進院子就看到擺在屋子前還剩一大半的牛肉。

牛肉比豬肉貴多了，村裡人來買也是只購一點點，打個牙祭就好，大雪封山，現在拉到鎮里賣也不現實，夫妻倆臉上都是愁容，健康的活體能賣五六千，品種好價格更貴，這死了的肉就沒那麼好賣了，現在運又運不出去，從早上發現牛凍死在圈子裡到現在，女主人臉上都沒什麼好臉色。

牛肉是貴了些，鄉下物價便宜，沈徒水權當自己撿漏，買了好些，瘦肉和帶骨頭的都買了不少，可以舂個牛肉絲，下次懶得煮飯，下碗面加一些牛肉絲味道肯定很棒。

大姨紅彤著雙眼麻利的給他足秤還多拿了兩根骨頭，上頭的肉是少了些，煮湯很好，白拿的東西沈徒水臉都要笑開花。

抬頭遞錢的時候餘光看到隔壁屋子的土牆，小孩看到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慌忙跑回了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