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村裡有人家咬咬牙拿積蓄買了DVD機，這可是新鮮事，那家院子每天都有人進進出出，熱鬧的很。

港台劇盛行，上鎮里租了好些偶像劇碟片，幹完農活吃了晚飯，一堆人拿著板凳要去人家裡蹭著看。

小孩也拿著作業本，帶著小板凳跟著大人跑去，一屋子老老少少好不熱鬧。

平時就是等著過年過節鎮里人來村裡頭放露天電影，而且多是黑白的抗戰片，村子裡老舊碟片機也是黑白，突然有個彩色新奇的物件大傢伙都稀罕。

白天在地里也會討論一番昨晚的劇情，要是錯過了集數得懊惱好一陣子，央求著主人家再放一遍。

不止大人，小孩到學校里也是回味著昨天碟片里看到的故事，圍坐在教室里侃侃而談，就是有些時候大人蒙住自己眼睛，不讓偷看。

村裡孩子上學的晚，同級生也有年齡相差兩三歲的，大家成熟程度都不一樣，但是這東西都會耳濡目染，說的多了自然都懂了蒙住眼睛下的大概情景。

女孩子看著碟片機里帥氣的總裁小眼睛都看直了，看到坎坷的愛情片段又紅著眼掉眼淚。

其中女主角給男主角做的定情信物紅繩手鏈讓眾小女生覺得浪漫。

學校邊的小賣部是有個老師家裡開的，最知道小孩子喜歡什麼小玩意兒，知道那個電視劇最近盛行，上鎮子買了一堆細繩，什麼顏色都有，一塊錢一包，上邊附帶著編織的步驟，也可以一根一根拆開買，這可在國小里引起一堆熱潮。

咬咬牙花五毛錢買一些，借來人家的步驟圖小心翼翼的編織。

不得不說女孩子的錢一直以來都好賺，沒幾天小賣部就小賺了一波，把隔壁的另外一家店生意都搶走了。

一時間上課下課都有人手放在桌洞里忙活。

這情景沈徒水以前也見識過，不得不感嘆偶像劇的影響力，全國統一的中毒。

哪個男生手上佩戴著這物件就表示他名草有主，都用這東西彰顯自己的歡迎程度。

也不乏有男生送給自己喜歡的女生，這下徹底風靡開來，沒送人的就戴在自己手上求個平安的寓意。

小胖也買了一些坐在位子上吭哧吭哧的跟繩子較勁，他的手也就打彈珠有力，這細緻活他哪裡做的來，笨手笨腳的搗鼓了一早上弄出四不像的成品，泄氣的倒在桌子上，沈徒水喊他去廁所他也不去了。

「不去？你可別上著課尿在褲子里」。

學校的廁所修在操場下，還得跑出教學區，經過垃圾池沈徒水走快了兩步，遠遠看到楊飛龍幾個人在操場邊圍著個女孩子，期間還傳來起鬨聲。

沈徒水對他們這些小混混不感興趣低著頭快速跑到廁所里解決，鄉下廁所都是大通側，沒什麼遮擋，沈徒水才把褲子提上就看到卷柏進來了。

「我在外邊等你」，說完憋著呼吸跑到外頭，這味道屬實忍不了。

不像城裡，旱廁沒有水龍頭可以給你洗手，每次上完廁所沈徒水都覺得難受。

楊飛龍那群人不知道去哪裡了，沈徒水跟著卷柏走回校內，小跑著去洗手，卷柏跟著他也養成了這習慣，兩人蹲在水龍頭下沖洗了一下。

山裡的水本來就清涼，現在又是冬天，冰的沈徒水一個激靈，甩了甩手上的水滴，卷柏先他一步把他的手摁在自己衣服上擦了一通。

「嘖，我甩兩下一會兒就幹了，你看你衣服都濕了」。

卷柏身上穿著他買的黑色羽絨服，小孩身上長了些肉，臉色也紅潤起來，黑色的衣服稱的他面容俊郎。

卷柏不理會他的嘀咕，給他擦完手徑直往前走。

小胖今天也帶了飯，三人坐在花壇邊曬著太陽吃午飯。

早飯做來做去也就那麼幾樣，誰大早上還有時間把心思花在這上頭。

小胖盒子里的是昨天晚上的剩菜，白花花的蘿蔔塊，兩塊可以一眼就數清的小肉片，一旁放了農家自己弄的豆豉，他媽做的時候鹽巴放多了，豆子鼾鹹。

沈徒水見他吃的清湯寡水，把碗里的肉菜扒拉給了他一半，小胖一邊說阿水你真好一邊呼啦呼啦把肉菜三兩下塞嘴裡。

豬八戒吃西瓜。

卷柏皺了一下眉把自己還沒吃的雞蛋夾到沈徒水碗里。

「我吃不下這麼多的，你吃」，說完要把雞蛋夾回給他，卷柏側側身子把飯盒拿開。

「你兩都不吃給我唄，我還吃得下」，小胖把最後一塊蘿蔔放在嘴巴里嚼。

「你不吃我就給小胖了」，沈徒水故意要把雞蛋夾給小胖。

卷柏立馬把飯盒遞過去。

還治不了你了，沈徒水心裡暗笑一聲。

「你還想的挺美的」，沈徒水挑挑眉看一旁一臉可惜的小胖。

小胖嘿嘿笑了兩聲擺弄手腕上新編的玩意兒。

「被狗啃了嗎」，沈徒水瞅了眼他手腕上亂七八糟的手鏈。

「我…我編的…」，小胖哼哼的說。

「那還不如狗啃的」，沈徒水眯著眼看走到水池邊洗飯盒的卷柏。

「重要的是心意」。

「你的心意太丑」。

「你…你這樣說我就難過了」。

「哭兩聲給我聽聽」。

「……」小胖語塞，張了張嘴，「我說不過你」。

小胖想了想自己辛苦一早上的成果被沈徒水說的不如狗啃的心裡難受，戚戚的跟沈徒水解釋這東西很難編。

「就那麼幾根繩子有什麼難的」，躺在草坪上懶洋洋的曬著太陽，舒服的眯著眼。

「真的難，我拆了好幾次」，說完愛惜的摸摸自己手裡亂七八糟的繩子。

沈徒水不理會他，閉著眼舒坦著四肢。

卷柏洗了碗回來也跟著躺在沈徒水旁邊。

小胖見沒人搭理自己也跟著躺下。

上課一旁的同桌也在搗鼓，沈徒水覺得對小胖言重了，比起小胖他的同桌才是人才。

沈徒水看她拆了編，編了拆，那繩子都皺巴巴的打著卷。

「錯了，從左側穿過去」，沈徒水見她一下午都在跟繩子較勁終於激發了點自己助人為樂的善心。

「嘖，兩根線一起搭」，沈徒水手裡轉著的筆停了下來。

小女孩聽著他說話聲就更緊張了，笨手笨腳的散了手裡的繩子。

沈徒水受不了的從她桌子上拿了一把繩子過來。

「你跟著我做」，一步一步來總該會聽懂了吧。

女孩子手忙腳亂的把剛剛編的半成品拆了，跟著沈徒水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編。

「很簡單，接下來都是重複的，結尾收個繩就行」，包裝袋上好幾種編法，沈徒水看了比較難的那個，是個活口，可以隨意調整手鏈的大小。

女孩子看一下編一下，沈徒水也耐心的等著她跟到結尾。

「你真厲害」，看著手裡自己費半天勁弄不好，沈徒水三兩下就教會的手鏈。

是你太笨。

「沒什麼」，沈徒水本來想把手裡編好的東西拆了還給她，想了想從包里拿出五角錢，「這個我就不還你了」，把錢遞給她。

「不用不用，你都教會我這個了，那個你用就好了」，說完紅著小臉把手背在身後不肯拿。

卷柏下課從他們窗口經過就看到沈徒水拿著學校里最近流行的玩意兒跟女生說話，女孩子紅著臉縮著身把手背在後邊。

卷柏一下午都陰沉著一張臉，沈徒水不知道他在犯什麼毛病，逗了兩下見他還是不理人也隨他彆扭了。

洗衣服燒火的活都是卷柏的，沈徒水在屋子裡做晚飯，他就收著臟衣服要去洗。

「哎，等等」，見他包著兩人衣服去水池沈徒水連忙叫住他。

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五角錢，還有今天下午卷柏看到的那個紅色物件。

沈徒水瞅了眼這小玩意兒，卷柏還杵在他身邊，想了想就遞給他。

「給你吧，我看別人都有」。

卷柏沒有接過還是冷著一張臉，別人不要的才給他，他不想要。

「怎麼了」，沈徒水再怎麼也知道他不太對勁了，又不懂小孩子心裡都在想些啥，以為他在學校里受欺負了。

「別人不要的我也不要」，卷柏撇著三白眼冷酷的說。

「什麼別人，我可沒送別人，這個就今天教我同桌編著玩，給她錢她不要」，說完揚了揚手裡的五角錢。

知道緣由卷柏緊繃的臉瞬間緩和下來。

「你不要算了，擱著給小胖吧，他那個跟狗啃一樣」，看小孩不說話便作勢把東西塞褲包里。

「要」，伸手把東西拿過來裝進自己口袋裡，怕沈徒水收回去。

「你該看看紅樓夢，你剛剛跟林妹妹十有八九的相似」，沈徒水無奈，權當做小孩子的小性子。

卷柏聽不懂他的揶揄，他不像沈徒水，不愛看那些文縐縐的書，裡頭的字他很多都認不全。

洗完衣服坐在廚房裡添柴火，一雙手凍的通紅。

手幹的差不多了就把口袋裡剛得的小玩意兒拿出來，在手上比劃了一下，口子小手塞不進去。

「不是這樣的，要把兩邊拉開」，沈徒水拿板凳坐過來他身旁，把手鏈拿過來，拉了一下口子立馬變大。

「伸過來」。

卷柏乖巧的把手遞過去，沈徒水認真的給他套住，拉了一下兩邊繩端，感覺有點不得勁。

「你等等」，說完起身回屋子裡了。

不知道哪裡扒拉來兩個珠子，給兩條拉繩各墜上一個在末端，打了個小結，喊他脫下來，拿出灶台里的一截燒紅的木頭，把打結的位置燙了一下。

弄好了又重新給他戴上，捧著卷柏的手嘖嘖嘖的看了好幾下。

「不愧是我，編的真好」，沈徒水得意的瞅了瞅。

「歲歲平安」，說完笑眯眯的抬眼看著卷柏。

卷柏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低頭摸了摸手腕上多出來的編織繩，眼裡藏著喜愛。